响应“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号召,承包了一些地,栽树。林间空地租给外地人栽花生和红薯。本地工业发展好,很少人愿意种地了,除非不要钱。
这地是沙土地,花生红薯产量高,品相好。花生亩产1000多斤,每斤卖2块多。红薯亩产5000多斤,淀粉红薯地头价每斤卖5毛多,哈密薯地头价每斤卖2块多。如果品种不对,上市晚的,价格就低。
花生、红薯、玉米、小麦、大豆是河南主要农作物,解决了农民吃油饱肚问题。
高粱、谷子、大豆原来是中原地区主要农作物,高粱、谷子产量低,辛苦一年,饱肚都难。自从开始种植高产的玉米红薯,人口数量才开始大量增长。劳动力解决了,社会发展就快了。
“红薯汤,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这是本地的民谣,说明了红薯的重要性。
我记得小时候,村里出红薯分红薯后,已是傍晚。趁天不黑,家家用架子车往家拉红薯。路不平,离家远。很多人拿着手电筒照着,远处成行的灯光在摇晃,不时传来呼爹唤儿的喊声。
我清楚地记得父母满脸的欢喜,拉着架子车很有力。
红薯到家,红薯就成了主食。早上煮红薯,晚上蒸红薯。把蒸熟的小红薯放在灶台上,第二天早上,已经是金黄,筋道香甜。走在去学校的寒风中,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个炕过的小红薯,吃着,说笑着前进。全然不顾嘴上手上的煤灰。很多年后,多次试着炕红薯,怎样也找不到当年的味道。
收获的红薯分两种用途。一种是粉碎,把淀粉分离出来,到冬天做粉条,晒干,卖钱。另一种是做口粮。做口粮的又分两种。一种是刨成薄片,晒干,好储存。红薯干磨成面可以擀面条,包饺子,做饼。熬稀饭加红薯干也很好,当馍吃了。另一种是放到红薯窖里,保鲜,随时吃。
红薯窖在地下两三米深,冬暖夏凉,适合储存红薯。一冬一春漫长的时间,就靠红薯了。储存好的多的,可以吃到近夏天。听说夏天有人去红薯窖拿红薯,缺氧死了。
红薯窖一般都是小口,向地下挖,中间会在壁上掏出小坑,方便蹬着上下。直下二三米后,平行挖一个大洞。会根据要存多少红薯决定。
挖红薯窖一般是孩子们的事,个子小,能伸开手脚。弟兄几个轮流下到红薯窖里,抡起撅头挖土,装到篮子里。地面的人会把土拔出地窖,倒掉,重新把空篮子放下去。
磨粉子做粉条可是技术活,也是力气活。村里的能人集中在一起,各显神通。
七十年代加工机械还很落后,只能把红薯粉碎。人们要挤压,通过粗罗,把红薯渣和淀粉分离。再过细罗,加水,摇,不停地摇。分离出细渣。这还不行。用竹竿搅动淀粉水,几分钟后,停下来,让它自然沉淀。上面的清水倒掉,就是雪白的纯红薯淀粉。底下会有含泥土的,需要再次加水搅拌开,沉淀。
挖出淀粉,晒干,等冬天能结冰的时候开始做粉条。经过结冰冻过的粉条,筋道,不容易煮烂。
把晒干的淀粉块掰开,揉成面,加入用热水调的淀粉糊,再加入大量的干淀粉和适量的水,和成有弹性的团。大铁锅里的水已经沸腾,白色的水汽在弥漫。一个高大的汉子站得高高的,一手挽瓢,一手捶打瓢把。终于,白色的淀粉团成一道道细线落下来,头是大的,要去掉。慢慢细,后来是均匀的细线,落到水里,就变成青灰色的粉条。有人迅速用加长的筷子夹出来,盘挂在小木棍上,一瓢一杆粉条。
夜里上冻了,就把做好的湿粉条移到外面,泼水,冻。太阳出来后,就敲打粉条上的冰,晒。满院挂满粉条,这都是钱,预示着一个很好的收获。
掉下的碎粉条捡起来,留着吃,整捆的粉条是卖钱和走亲戚的。
红薯粉条煮一下,加上红薯淀粉,葱姜蒜辣椒花椒面,也可以加肉沫,蒸,这就是许昌著名土特产“红薯芡焖子”。热焖子粘蒜汁,好吃的很!想想就流口水。焖子煎炒烹炸都行,荤素皆宜。现在,很多许昌人是见了焖子不吃肉。外地人理解不了。
听奶说:那一年,年瑾。天旱无雨,粮食很少。大冬天,奶去溜红薯,一晌也没溜一块。准备回家的时候,在地角溜到一块冻僵的大红薯。捧出来,带回家。在蒜臼里捶捶,在鏊子上焙成馍。一块冻僵的红薯,是一家人的一顿饭。
小时候,我也溜过红薯。发现一根须根会顺着挖,有时真会挖到一块大红薯。这种喜悦,现在很难体会。
这段时间,很多老头老太太到我地里溜红薯。以同情包容的心情对待,我知道,如果他们家里条件好,也不会在寒风中出来溜红薯。
红薯又称番薯,大抵是因为它是“舶来品”之故。清陈世元《金薯传习录》中援引《采录闽侯合志》:“按番薯种出海外吕宋。明万历年间闽人陈振龙贸易其地,得藤苗及栽种之法入中国。值闽中旱饥。振龙子经纶白于巡抚金学曾令试为种时,大有收获,可充谷食之半。”
感谢这位福建人陈振龙,冒险从菲律宾带回这么好的高产粮食,能让老百姓吃饱饭。
现在社会发展了,不靠红薯饱肚了。粗粮细作,做出粉条,发展经济,丰富人民群众的菜篮子。
啰哩啰嗦写了许多,年轻人早已不愿看了。现在的烤红薯和过去的红薯,不是一个概念。过去的红薯是饱肚,现在的是美味。红薯,对六零后七零后和岁数更大的,是深深的记忆,烙印。没有红薯,就吃不饱。饿的滋味,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