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十月第一周

   

10月1号

  一晚上的航行到了现在也还没有出中国海域,用他们的话来说这艘船开起来不用着急,悠哉悠哉的目的地就到了。睡觉睡到自然醒,然后洗漱早餐……鸡蛋馒头和榨菜,呵。我有种预感,在这趟船上我可以把这辈子的一切馒头都吃完。我这个人对食物的欲望没那么强烈,也许早上一个鸡蛋也是足够的。可事实是,我转头就挖了一勺蛋白粉倒进四百毫升矿泉水,剧烈摇晃…哈哈,对,就像调鸡尾酒那样。本身该用低于四十度的温水来摇,那样会轻松很多,可是那个破烧水壶我刷完之后还是觉得好脏,虽然烧开了一壶水,但是我还是没用它来冲泡。

      早上的工作是跟着水头带着新来的大副绕船一圈,可以说是饭后溜达……如果这也算工作的话,我可以在船上呆一辈子,想到这里我又发出了gaio·giao·giao的笑声。溜达了大概半小时,大副回去休息了,我和水头就开始了正式的例行工作,量水。就是用一根有刻度的绳子去测量淡水仓和污水仓还有压载水舱的水深。这过程貌似有十五分钟,然后我们就找一个可以坐着的地方开始了一个半小时的休息,主要是玩手机。等到了十点钟我们再花上十分钟量完随便在单子上填上一个数字。好了,早上的工作over了。然后十点多的时候,就该是我们人前显圣的时刻了。我们去整理过好几遍的物资间,把左边的东西搬到右边去,扔掉一些看上去没用的东西,比如说纸箱。

      通过这上午的工作,我收获了少量经验,这些经验是我升级的基础。我还获得了一台新的美的热水壶,还有半袋口罩,以及一个看起来干净的纸箱。这可能就是我们动不动就要整理物资间的动力吧,顺便说一下,水头获得了两个全新的水龙头,还有一个新枕头。他家里正在装修,我说,“这玩意儿肯定有用啊,正好可以装在卫生间!”于是我就帮他把那两个龙头放进了工具箱防止被别人顺走。水头和另一个水手说好了一起打休假报告,到了十一月就下船休假回家了。

      啊,新水壶就是好啊,水都好喝多了,从此可以保证每天八杯水了……此时我脸上又有了笑容,嘻嘻嘻。水头让我把那个破旧水壶乘着夜色扔进海里,我把这件事列为了我今晚上的重要活动,嘿嘿嘿嘿嘿。月黑风高扔壶夜,十里扔一壶,千里不留行,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留壶人,磨牙吮血,扔壶入麻,古来青史壶不见,今见扔壶胜古人……

      记得早上水头还问我,“咱两下午干啥?”,……我说,“要不找个扫把扫扫地吧?”,水头说:“那是明天去仁川之前干的事情,哎,下午再说吧。”我说好,下午就继续来船头看浪吧。

      十二点十二,打字半小时困意四起,暂时m?先这样吧,晚上再来。

晚8:30

      练习了一个多小时舵,听清舵令,报清楚舵令,分清方向,要条理清晰,不要三心二意。下次应该就要和引水员一起上驾驶台了,要熟悉英文舵令。简而言之就是要熬时间,操舵的话平时在海上都是自动舵来着,只有给我这样的实习生练习的时候才会用随动舵。为了控制航向,我大多时间都是要把定一个方向,小角度转来转去,呵,狗然小孩子才把定,大人都用自动舵啊。到时候我就和大副一个班次了。呵你以为我是想尽快顶班,其实我只是想尽快涨工资罢了,每月赚一台13,在心里画了一个笑容,喜怒不易于形,少加深皱纹。

      水手0回家结婚,事事都要看家里安排,说以后是否上船还两说呢。家宝男,没主见,我看是怕还没到手的媳妇跟人跑了吧。

      我从淮安来的时候,穿着拖鞋短裤短袖,现在才感觉真的入秋了,面对海风我报以鸡皮疙瘩。我们都这么大了,不要人提醒就会选择符合时节的衣服吧,趋利避害人性使然。能给我温暖的是衣服被窝还有热茶。说起热茶,新的热水器就是好啊,旧的我还没扔,“算了外面风挺大还是以后再扔吧”,我会给它一个重归自然的机会。

      晚上船长水手1大管轮大厨又开始打麻将,我感觉他们已经打了一整天麻将了,无感,我对涉及赌博的东西丝毫提不起兴趣。娱乐设施的话,我觉得船上应该搞一套ps5,不要搞麻将扑克这种老年人娱乐了嘛,我不喜欢云雾缭绕的麻将,我也不喜欢大起大落的扑克啊!咦?要不下次我买个ps5来玩玩……哈哈,是个好路子啊。

    晚九点,洗漱上床。。。

10月2号

晚九点,靠泊港口一天无事。他们每一个月都会花一百块钱买上四张一次性的韩国上网的电话卡,这样他们这里的一两天就可以上网了。我当然没有买,我是有意的减少我被那些短视频摧残的时间,那些东西只会不断的摧残人的意志,让我们觉得一个手机在手就可以知道国内很多事情。一个手机怎么可能无所不能呢,那样的话学生都不用上学了,每天抱着手机就可以了。

      《瓦尔登湖》里面有这样一句话,“新闻算什么!那些永远不会过时的要重要的多。”梭罗诚不欺我也。

      虽然很多高级船员都是科班出生,但是有有不少是从水手一步步考上去的,比如我今天才知道的我船的二副就是从水手干到现在的二副的。跑船的时间加起来也就五年左右,但是水手据我所知14年就考了水手证了,到现在也七年多了。七年从水手做到二副,刚开始的实习不算资历,从正式水手开始十八个月的水手然后考上了三副,也就是这期前的升级就是三副考试。我认为我肯定也可以,我也要最短的时间考到三副。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一直做到2023年三月,这样我就可以直接考三副了。时间不等人,我也希望早点拿高工资,一年三十万,到是也不错。

      早点睡,晚安。

10月3号

早晨七点,韩国仁川。

      我六点醒来,洗漱完打开pad把昨晚看了一半的《阿甘正传》看完了,不知不觉这部电影看了好几遍了。每次都是那么几个地方让人热泪盈眶,阿甘和Jenny在广场相拥,开始奔跑的时候,丹中尉来阿拉巴马找阿甘的时候,甚至片头片尾那根长镜头羽毛,正如那句旁白,“也许我们都有自己的命运,也许一切都是偶然。”

      早饭时间啦,下去吃一个馒头?……

      八点半,果然早餐是馒头就花生米,这回去天津玩要买鸡蛋了,买够一个星期,对了还有买个蒸蛋器,还有一个小锅,没有枪炮敌人给我们造,哦没有敌人,那我自己造吧。

      大管轮和机工钓了一早上鱼了,我看他们的收获只有一条狗腿鱼,嘿,比没有好啊。钓鱼可是一项枯燥的运动,需要足够足够的耐心,每一次收获可能不仅仅是鱼,应该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没有鱼竿的我在房间看书打字还有偶尔和那一两个苍蝇肉搏,我也不亦乐乎。太阳在预定的时间,挂在了相应的位置,再过三个小时我们即将再一次起航回天津,下周四我们还会来到这个相同的位置。当我们的大船往返这条航线四十次,我们就可以上岸回家各找各妈了。

      此时是我第四次来韩国,时间是十月三号,距离可以下船的时间还有大概三十六次往返。还有七天我就在“新和达”号带了一整个月咧,时间就像早晨的稀饭,哧溜一口啥也没有了。

10月4号

看完了《天道》这部电视剧,准确的说是听完了这部电视剧。神即是道,道法自然,如来。感觉是向普通人传授一部天书,神就是自然规则,道就是事物规律,法就是强势文化。原话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是这不妨碍于我在其中获得了很多东西。我没有患上井底之人的精神绝症,也没有作扒在井口的看两眼的人,对于这部剧,我只是一个安全的看客。

      今天晚上我们即将到达天津锚地,在到达港口之前我们可能一直有事情做,有一个集装箱里面一直漏油,我跟着水头,它漏多少,我们就解决它多少。已经一点多了,今天就不睡午觉了。都是怪《天道》,就想着还剩下个两集看完了事吧。看了电视就没啥时间看书了,得不偿失。

      在船上我喜欢上了用一次往返作为一个时间单位,即是这样时时刻刻的记着时间也会让人疲惫,索性随他去了,做一个用日出日落来计时的混混吧。在人间不、不必如此烟火客套,你我皆是过客。

下午2:40

      去甲板转了一圈,看了一下漏油的地方,堵漏的效果很好,没有大雨一切都好。由于风浪太大,我们只能回房间里呆着,不适宜在这种天气找活干。回到房间我立马脱掉衣服钻进被窝,想一觉睡到晚饭。闭上眼久久不能入睡,起来打开了我刚到货的威士忌,用剪刀剪出一个矿泉水的瓶底倒了一杯差不多三十毫升吧。如果加上两块冰,在酒吧一杯也要三十四十。可惜我没有冰块,这杯酒怎么说也正适合我现在的状态。风浪太大,船体晃来晃去,脑子也左摇右晃……啊,我操……

      三十块钱被晃撒在地上了,不慌……随即我又倒了一杯十五块的。呵,刚才那杯只入腹两块钱……哈,这就是生活啊。喝完这杯,还有三杯。酒入喉再到胃里,感觉有股热火从口而入。我记不清多久不喝酒了,威士忌加冰也许更好喝点吧,可能是为了冰火两重天?一口喝完这十五块,胃里像是着了火,感觉不错。

      今天这样的风浪,肯定不会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浪,不过就算如此,我也还是体验到了加勒比海盗里面杰克船长的步伐,我知道了为何他那样的飘逸了……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可能走起路来都是那般六亲不认。这次抛锚是因为风浪太大导致速度极缓,于是我们就在这里抛了一天。今天的风浪依旧很大,据说是晚上起航,预计明天到达港口。抛锚的大概地点在山东东北方向的蓬莱岛附近。

10月5号

傍晚5:15

刚吃完晚饭,我开始吃米饭了,我感觉到身体需要更多的糖分来抵御海风的清冷。风雨过后太阳就出来了,到了这时候阳光穿云而过落在海面上,丁达尔效应在海天交际处也别有一般风景。

在京东上买了一个单人锅,一箱方便面,十袋荞麦面,还有各种口味的拌饭菜……购物真是一种解压的好方法啊。虽然说海上购物不是那么方便,不过我们这艘船每周都靠港,只要有网络就可以网购,然后等着我们的天津代理把我们的买的东西和食品补给一同送上船来。每次即将靠港船上都会统计我们的需求,水果蔬菜香烟酒水都可以通过韩国代理或者中国代理直接购买,当然了到了天津这边大多数物品我们都可以在有网络的时候在网上买,比如京东淘宝各类网上商城。

这两顿都吃了米饭,现在身体暖和了很多。吃饭,我一直都认为是很私人的事情。“食不语”,但是中国的饭桌上不可能所有人都不说话。我不说话,嘿嘿嘿,我可以听别人说话呀。二副那桌话题是最多的,为了让我们知道他的见多识广。他给我们讲过很多东西,比如古代的笑话,船上谁谁谁是傻逼,以前的船上谁谁谁是傻逼。他经常把“某某某很实诚,就跟我一样”挂在嘴上,山东人确实很实诚啊,这一个月,我深有体会。

5:30

风浪依旧很大,我一天的工作都结束了,吹了一整天的海风,水头估计被吹感冒了,回来吃饭的路上他一连打了几十个喷嚏。啊,我真有先见之明,下午我穿了三件上衣,再加上工作服,等于就是四件套了。我表示很暖和,不管是吃饭之前还是现在。

此时太阳已经彻底不见踪影,不过还有没有天黑。云层像一道道山谷,明暗有序,极美。

我感受到了从前那种旅客的开心,我随着船来回往返,虽然路线大多相同,但是每次路途的颜色天气都有不同。我身未动,心却已远。在路上,虽然一直是这十八个人,但是我每次见到他们的状态都不一样,他们不一样,我也不一样。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烦忧多有威士忌,相思只有钱多多。哈哈哈。来来去去就为扒拉几个铜板。

5:51

听着王菲的粤语歌,《不相识的约会》,完全听不懂,我只是听听她的声音,这种没有歌词的粤语我估计就这么一直听下去也会听懂吧。王菲的声音识别度很高,她也唱过很多流传甚广的歌曲。

啊……突然想起来我的手机背壳碎了,我使用的是三星的s10,工艺很好毋庸置疑,虽然只是花了两千多在淘宝上买的所谓的“原装机”,但是我测试气密性它没有过关。我还是很喜欢这款手机的,挖孔屏幕的鼻祖……很漂亮的一款手机,心痛啊,我都不知道啥时候摔碎的。

6:02

收到消息,我们的起航的时间是0030,也就是明天凌晨三点,我一会就该睡觉了,明天要早起去起锚。我们距离天津港口估计有半个渤海湾那么远,哦,我们的船慢悠悠,明天晚上我们肯定是到港口了。

我突然有个想法,我应该写周记,而不是日记。我船每周都会靠泊天津港口,那时候网络顺畅我就可以事无巨细的絮絮叨叨了。

Ok! 都复制过来了。

晚6:18

天一黑,我就有点困了…

10月6号 周三

拉开窗帘,灰色的天空,灰色的海。起得早了,只有静候朝阳。我不期待早饭,不用到七点,我现在就知道肯定是馒头。好在这一切都要过去了,今天就靠港,我买的东西都要到了。

再过三天就整整一个月了,我预支了一千块钱工资来还我上个月花掉的白条。船上空闲时间比较多,这次到港我要做个账本,仔细记录我的收支情况。这一个月来烟酒食品话费我大概花了一千块,可能占了我一半的月实习工资了。这种情况前三个月可能都会存在,以后计划好了,情况会好转。毕竟,我不可能每个月都买个锅吧……

由于是中韩定线,当然也算是出境,所以我们每周到天津靠泊完毕都要测量体温,而韩国那边是每月两次测量。

中国这边靠港,需要放悬梯,拖轮来了要扔缆绳,引水员指向要一个多小时……韩国那边就简单的多,悬梯人家岸上直接叉车抬起往船上一搭,拖轮人家直接用递上来,引水员更是只要半小时都不到。总之韩国那边就是水手更轻松,效率高就是一个字,好。拿着更多的钱干更少的活儿,呵,还用我评论嘛?我对“爱国”两个字露出了平头老百姓式的和蔼的微笑。

好吧,不应妄谈政治。我只想写点流水账,不想当誰的键盘手。

7:20

果然又是馒头,天杀的馒头。据悉晚八点到港口。今天的工作估计是打扫卫生吧……

10:30

九点开始打扫卫生,乘着小雨。洗衣粉撒在风里,拖把划起太极,呼啦啦三层甲板两个人一会儿就冲完了。每天煞有介事的划完该划的水,吃着言不由衷的饭,睡着自然而然的觉,看着灰蓝色的海,还有轻飘飘的雨……这么想来,我一个快一个月没有看过一棵树咧,这一阵忽然的猛烈的孤独感像极了呛了一口烈酒火辣辣的堵在了胸口。我想,这就是迟来的阵痛吧。不过仅仅是为了一棵树。可惜来的猛烈,去的刹那,我还没来得及无病呻吟一番,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原来是快到饭点了,我明白了,我那一大堆快递要到了,这就是期待的感觉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让我来回忆一下我此时能记起的事情。话说凡是回忆都是对当下的不满,可惜这话到我这就不灵了。我想回忆就是回忆,是过去的过去未来的未来,恰如字面,恍恍然不过同是时间里的一粒尘埃罢了。昨夜的星辰昨夜的风,昨夜的女人醒来床头空空。我此时想回头看一眼我那段短暂的婚姻,这一眼看到了异教徒的教堂,带院子的新房,也看到了印度洋与太平洋,我看到了大洋上的珍珠,我看到了水上的列车与轰鸣的汽笛……我看到了滚滚车流天幕红尘,我看到了高山流水也看到了小桥人家……我看到了一切众生皆如我眼前的浪花,挣扎着跳出海面妄想成为云朵,顿生怜悯。

哼!都是虚妄罢了!呸!都是这季节惹我,自古逢秋悲寂寥,可怜我也叹秋风!来来来,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我先干一杯三十的,敬了这袅袅兮秋风!都在酒里,都在酒里!喝了这杯酒,老子去吃饭了!

2:40

睡醒。

傍晚5:50

还在下雨,晚上我们即将抛锚天津锚地。呃呃呃,冷……这就是北方的秋天啊,比书里写的要冷。小雨冷

对了,我这两天在看《三体》,第三遍看这书,推荐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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