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兔子

吕兴业    2019.1.7  于大同


图片发自App


过去乡村里的文化娱乐活动少,冬季的活动更少更单调。一到秋收毕入冬时节,老汉们多是找个固定的窝风处所,靠墙而坐晒暖暖、抽旱烟、侃大山。老太太、小媳妇、大姑娘们多是拿个针线串门子,或东家或西家围坐炕头拉家常。精力旺盛的年轻人除了聚集街头踢毛毽“拉毛”、打受罪岗、打侧滑(在少有的一处冰上助跑、直接用鞋底打滑)外,有一项重大的集体活动就是“拉兔子”。

那时候家乡的野兔子特别多,和黄鼠、麻雀一样,是庄稼的一害。这些野兔生活在农田附近,盗食山药、萝卜、蔬菜、粮食作物,啃食树苗,到处糟踏祸害。特别是春天刚出土的秧苗常被它们成片的啃食,危害极大。

野兔耳朵稍长且直立,毛色为棕褐色或暗灰色,基本和土地色调差不多,呈自我保护色。野兔一般没有地洞,单独活动较多。它们依靠快速奔跑来逃避危险,其奔跑速度极快,据说能够达到每小时50千米。野兔繁殖能力极强,雌兔每年天暖后在浅而隐蔽的兔窝里生几窝幼兔。适应生存进化的本能,幼兔出生后好像不足满月就能够出窝奔跑了。野兔是夜行性和嗜眠性动物,喜安静,厌潮喜燥。白天除了觅食外,蛰伏隐蔽,很少活动。这东西胆小多疑,一有动静便表现惊慌,仓皇逃跑。

到秋末入冬季节,野兔就要囤积越冬的口粮,并且大量狂吃,增加身体的脂肪,长膘的同时也长出大量的毛发,这就相当于穿了一个厚厚的绒大衣,提高了越冬保暖效果。这个时候兔肉肥、兔皮毛厚实,是捕猎野兔的最佳时机了。 “拉兔子”就是年轻人这种自发的娱乐活动就此拉开序幕。

那时老家村里人面朝黄土背向天,主要的工作就是种地打粮,没有狩猎习惯。所以这种自发的小型狩猎活动也没有专用的和先进的捕猎工器具。“拉兔子”用的就是一副土制的“网”。织网的材料是自种自产的白麻捻成的细麻绳。网宽(高)约七八十公分,上下两根手指粗细的麻绳,中间用香头粗细的细麻绳编织成十公分见方的网孔。网长分几段连接合成,有十几二十多米,当时也没有像尼龙线绳一类细而轻巧的材料,衣服网不仅很老旧、也很笨重。出去或收场回来,一般都是分几节,由几个人分开背负。支网用的就是简单捋直、酒盅粗细的树枝,约八九十公分或一米长。所用数量根据网的长短而定,十几根、几十根不等。

“拉兔子”全凭经验而为。首先要看好地形、风向以及兔子的大概隐藏地和出没规律。等侦查好、选定伏击地,由有经验的猎手把网在伏击圈下风头方向、按照地形方位巧妙地支好。支网是一项技术含量较高的绝活,既要风吹不倒的牢靠,又要达到兔子等猎物一触即包裹住、使其一时无法挣脱的要求。网支好以后,要在网两边各埋伏一个手脚麻利的快手,以便在兔子入网后要快捷获取猎物。

这种一年一度红火不了几天的狩猎活动一般都能有所收获,或多或少捕获几只兔子回来,很少有放空的时候。捕获回的兔子,兔肉当然是打平伙、喝烧酒共庆了。那时也不兴买卖,兔皮好像都是慷慨地赠与相邻,任由各自梳理自制,物尽其用,或做帽子、做耳套,或缝在袖口御寒。我们小时候就戴过缝有兔皮的棉帽子。有一次狩猎组居然套住一只不走运的狐狸回来,惹得半村人看稀罕,抓了个那么狡猾的东西,可算是意外的大收获。据说狐肉骚气不好吃,狐皮可是个值钱的物件。

“拉兔子”的队伍是松散组织,不算正规,主力是三五个青年核心骨干。他们不仅组织活动,还得维护群体安全、分配狩猎所得、保管修补拉网等等。虽然拉兔活动一般是围绕本村周边,路途不算很远,但往往是顶风冒雪、涉荒跋涉,吃苦受累,所以年龄大的、年龄小的和体弱有病的人等一般都不参加。像我们十来八岁的小屁孩,拉兔组根本就不接收、家长也不放心、自己也不敢不愿跟着去吃那个苦头。

但也有例外,好像是哪年冬腊月年根底吧,记不清是怎样得到允许,反正我就硬跟着拉兔组去体验了一把狩猎活动。那天我们狩猎的地点在村南的大河(桑干河)岸边,风和日丽,不算很冷。等选好伏击地,支好网后,我们就把人员撒开,远远绕了一大圈,形成一个“口袋阵”,根据“总指挥”的手势,弯腰轻步慢慢缩小包围圈。虽然是要捕捉的是胆子小得不能再小的兔子,但我还是紧张得很。也是巧合吧,突然间在离我不远处冒出一个兔子。当时那家伙其实并不紧张,只是抬头竖耳持观望状态。可能是没有这么近距离突然看见个兔子,也可能是太紧张的缘故,我居然下意识的惊叫了一声。就这不算太大的一声惊叫,那兔子受到惊吓,立马像短跑运动员听到发令枪一样,箭一般射了出去,可惜不是超设网的方向,而是向着网侧空旷无人的一个空隙处奔逃而去,三蹦两蹦就逃之夭夭了。

设计好的一场围猎,因我的失态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在那个饥寒交迫的年月,寒冬腊月,大家都空着肚子白跑一趟,该是多么的失望。虽然对我的过错当时以致之后谁也没有责备过,但看到大家伙儿失望的眼神和无奈的表情,我自觉的懊悔万分。这件事我记忆非常深刻,至今想起都觉得对不起大家。

几年之后我曾在地里劳动时抓过只小野兔,而且圈起来细心养育了一段时间。怎奈野兔野性难改,居然从我精心建造、固若金汤的兔窝顶上抓咬开个小缝隙溜走了,叫我好生遗憾。

现在我们很少回村,即使回去也是走走逛逛,难得再能见到那稀缺的野兔子了。不知过去祸害庄稼的野兔,现在是否也列入野生动物保护伞。反正很少见到有人去捕猎了,市面上卖的兔肉,也多是家兔圈养的兔子肉。有的时候在梦里,还能恍惚看见旷野里那兔子一步三跳的飞奔,极像三级跳运动员在竞技场上优雅矫健的美姿。

你可能感兴趣的:(拉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