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思

2018年2月27  星期二 天气 大雾

      爸爸妈妈终于还是搬离了老屋。由乡村走入了城市。

      父母进城,多年前就提出来过,那时父亲是坚决不同意。理由只有一个——能踢能动就不去。起初我也是不太赞同的。作为一对古稀老人,还有什么比他们的一亩三分地更要紧的。且不说多年的老友,热情的近邻,就是那大大的院子,院子里的一年四季不断的瓜果蔬菜,那些产蛋颇丰的鸡鸭鹅,那跟着他们的脚步来来回回奔跑的猫和狗。甚至那撒满阳光的墙脚的水槽。一切的一切,要让他们骤然舍弃,不要说他们,我就有点舍不得。

      然而这一次跟他们说,他们却没有怎么太反对,当然我们的前提是保证他们来去自由。但不管怎样,他们能来,我倒是觉得他们有点屈就了。这反倒让人生出一种悲凉。因为这明摆着他们老了。身体不如以前了。不能种地了。他们必须要有个依靠。他们必须要依赖孩子。他们别无选择。于是他们撤离了。所以,他们的离开更象是臣服。臣服于子女,臣服于时代,臣服于岁月的无奈之举,犹如鸿雁长飞中无声的哀鸣。

      父母成了城市人,在这个陌生的舞台上,他们努力地按照子女教得那样适应着。早晨,老俩口早早起来,沿着海峰街,走到河滨公园,在公园里走一圈后,再原路返回。并顺便买点早点,一般是豆浆和油条。然后回家看电视。爸爸看电视,妈妈就在收拾家,然后准备饭,差不多了,妈妈就拿起电话,开始一个个地邀请了,“没有事,来吃饭吧!”一圈下来,听说有来的,妈妈可算是来了精神,弄点这个,弄点那个,不做个三四个菜是不行的。哎,让他们来本来是享清福的,怎么反倒更忙了呢,但为什么她越是忙着,却越是让人觉得她的寂寞呢。

      父母人虽然搬到了城里,但与乡村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想要割断,恐怕一时半会不太可能。“老二,明天你们回家看看吧,院子里的菜该老了吧?也顺便帮我看看我的猫还在不在?”父母来,我们已经方便了太多了,所以对他们的要求我们一定是有求必应的。不走这条路有两个周了。走来依然很亲切。因在进行新农村改造,街道又整齐美观了好多。老公懂我,车开得很慢。曾几何时,那个长长的胡同,那矮矮院墙上镌刻着我们多少童年的记忆啊!

      驱车到了大门外,看着紧闭的大门,虽知会如此,但心还是不明所以地一凉,而西墙头上红红的冬枣则将头探出墙外,寂然而落寞。推开大门,满院子郁郁的荒草更是肆无忌惮,在它的逼迫下,我已无处立足。人真的是屋子的灵魂。父母才搬走两个周啊!就如此地荒凉!

      我提着裙子,小心地寻找落脚之地。结果没走几步,腿上早已被黑花纹子狠狠地咬了几口,我跳着脚,头皮发麻,总感觉荒草中有着无数贪婪的大口。还是躲在阳台上吧,结果刚上阳台,我就看见了妈妈的猫,它直直地躺在地上,象在阳光下伸着懒腰,听见有声音,它该会警觉吧,结果它没有动,仔细一看,它已经死去很久了。它死了,死在老鼠横行的大院里,有些悲壮!直觉告诉我它不是饿死的。它在思念它的主人。久等不归,那就让它来守着这个老屋吧! 这样想着,蓦地对老猫就心生敬意。“老公,赶紧把猫埋了吧,千万别告诉妈哈!”老公找来镢头,在那棵苹果树下挖了个深深的坑,然后小心地把猫埋了。很庆幸,看到这一幕的不是母亲。猫有九命,多年后,这棵蓊郁的苹果树会再现猫的生命的顽强。

      葬完猫,赶紧收拾了蔬菜,我和老公带着愧疚之心仓皇逃离。

      回来后母亲几次说起她的猫,我们轻描淡写地说肯定是跑了。它傻呀它不跑。可是内心里却记得那棵苹果树。那树底下守候的灵魂。

      秋风起,庄稼成熟了。满山遍野的金黄呼唤着父母。他们又回来了,父亲掰来玉米,母亲坐在蒲团上,身边是洁白的玉米袄,身后是耀眼的玉米棒子。母亲因而光彩夺目。仿佛周身洒满了阳光的花瓣。周围那些陈旧的墙壁,破败的坛坛罐罐也仿佛涂上油彩,坐在满院子的金黄里,母亲不说话,熟练地扒着玉米,。站在旁边,你只觉得和谐而美好。有种亘古如斯的永恒。

      此心安处是吾乡。满院的金黄与苍翠抚慰了母亲的乡思。晚上躺在股热的土炕上,母亲定会做着香甜的梦。梦中定会是四个女儿小时候满院追逐的场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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