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走一个。”
“干了。”
“砰。”的一声酒杯碰撞的声音,一干而尽一长呼。
夜已深,苍白的月弯挂在天幕上,按照千古以来的惯例,给地面带来光亮,然而,广州依然灯光闪烁,根本就不在乎这一丁点白月光。
大排档烧烤摊生意火红,特别是夏天的深夜,毫无睡意的人比比皆是,约几个好友出来吃个宵夜,点几个小菜,烤几串羊肉,喝几杯冰啤酒,开始夜生活。
“喝酒还是用玻璃杯,杯子碰撞的声音格外得劲,哪像一次性杯子,软绵绵碰不出个声响来。”
“师弟,广州就这个好,富人有富人消费的地,穷人也有穷人消费的地,比方说咱俩吧,每次来这里喝酒吃肉,一百块钱以内就管够了。”
“大排档生意不错,要不咱俩也整一个,指定挣钱。”
“可以考虑,就你那个厨艺,大厨级别烧烤,我给你打下手。”
“我哪里请得起你这样的下手啊?”
“哪里就请不起了?我以前总觉得自己是一条狼,雄赳赳爬上山崖,对着月亮一声‘嗷呜~’,想要狼啸震林,谁知道叫出来的却是‘汪汪汪’,你说好笑不好笑,原来是一条狗,还是一条落魄的土狗。”
“何必如此埋汰自己,你在我心中可是牛气的很。”叶书说,“当初要不是你,我现在说不定都面瘫了。”
“以前只是见不惯你冷着一张脸来装酷罢了。”陈宗然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顿了顿,“刚见你小子的那一会,还真想拿臭鞋砸你脸上,好像我们都欠你钱,进宿舍连个‘师兄’也不喊,冷冰冰,真让人讨厌。”
“别喝得那么猛。”叶书说,“你知道我来广州工作后,担心我一个人孤单,又找我一块合租。”
“房租他妈的一年比一年贵,要不找个人分担房租,我哪住的起啊。”
叶书不以为意笑笑,陈宗然嘴不对心,不管帮朋友做了多少事,都不会说出来,“总之,我一直觉得是你救了我。”
“救?”陈宗然说,“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拿什么拯救你。知道吗?一个男人最失败的,不是没有车,没有房,没有情人,而是连打掉自己孩子的钱都没有。钱是什么?钱就是男人的底气啊。”
“发生什么事了呢?”酒过三巡,才是聊正经的时机。
陈宗然把视线落在手中的酒杯上,杯子里还剩下一半啤酒,晃来晃去,让啤酒朝着一个方向转,像一个漩涡,“那个女人是我的徒弟。”
“嗯。”叶书听陈宗然介绍过房产中介这一行的师徒关系。
“后来我睡了她,意外怀孕。”陈宗然盯着杯子说。
“我还以为你一直单身呢?没想到还藏着一个女朋友。”叶书一阵无语。
“不是女朋友,只是睡觉而已。”陈宗然固执地否认。
叶书明白陈宗然的意思,思虑了一下,“你的心里没放下师姐,为什么还要和其她女人发生关系?”
“师弟,一个女人随便的时候,男人还不随便,会被看不起的。”
“那是个随便的女人?”
“遇到我之前是。”
叶书犹豫了一下,总觉得这样说不厚道,想了想,还是说了,“如果是个随便的女人,那你就确定她怀的是你孩子?”
“遇到我之前是,遇到我之后就不是了。”陈宗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虽然我叫她打掉孩子,但还真没怀疑过这一点,在我的教育下,她现在比贞洁烈妇还贞烈,那绝对是我的种。”白纯纯早先对性交之所以那么随便,不是她天生淫荡,只不过没有一个正确认识,如果有人对她好,她又有好感,就可以直接进入性交环节。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和她结婚,生下这个孩子?”叶书不解,“你不是有处女情结的人,你曾说,处女膜就一层膜而已,不能说明什么。”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教的东西。”陈宗然愉快笑道,他觉得自己在教育方面还是蛮有一套的,他教了叶书不少,也教了白纯纯不少,成果都很明显,不由得他不得意。
叶书没好气地说:“说正经的。”
“你既然还记得我教的,那我还说过,男女之间的交往,精神契合是必不可少的。”陈宗然沉默了三十秒,“她粗俗无知,总让我难堪,她的无知也在刷新我的承受记录。我和她不存在共同话题,关于文学,关于历史,两三观也不在同一个频道上。这样的女人,叫我怎么娶她?”
“那你还和她上床。”
“唉,不可否认,她长得漂亮,身材又不错,我实在忍不住。”
叶书不由想起一句话,男人就是贱。陈宗然浑身上下,就是贱嗖嗖的。
“只是打掉孩子,你真的忍心?”
大排档的其他桌上的人,大声吆喝,大力摇骰,“喝、喝、喝”,叫唤不绝于耳,似乎每个人都在尽力的把所有郁闷宣泄出来,各有各的故事,谁又会理会陌生人的故事。
没人会竖起耳朵倾听叶书说一条小生命的存亡问题,但陈宗然听到了,白纯纯哭尽了力气,沉睡在他怀里,睡梦中断断续续地说着,“我舍不得孩子”。陈宗然心里也会难受,但他也害怕,一想到娶白纯纯,生下孩子,他就怕得要命,好像是被无边的黑暗笼罩,好像被一座大山压住,好像被一片大海淹没。
陈宗然颓然说道:“不忍心还能怎样?我根本就承担不了那样的事实。”
“如果那女人是师姐,你的选择会变吗?”叶书问,上官末突然离开,陈宗然问了一个又一个的人,找了一个又一个的地方,希望,然后失望,再是绝望,最后借酒消愁,烂醉如泥,叶书记忆犹新。
陈宗然独自喝酒,沉默着,没有回答。
叶书继续问道:“都两年了,还不放下吗?”
“很多人都说,时间是治疗一切伤痛的良药,会让人忘记所有不快。其实不是,时间只是让伤痛沉淀,让记忆沉淀,伤痛和记忆被埋得深深的,平时看不见,也不会想起,然后就错以为伤痛消失了。可是,这是假象,那些深埋的东西总有一天卷土重来,只要一句话,一个场景,或者一件小事,就可以将被淡忘的东西再次重现,然后记忆一次比一次清晰,伤痛一次比一次还痛。”陈宗然说,“我经常深夜里醒来,回想和上官末的一切故事,想着我在哪里做错了,可我始终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她的离开完全没有预兆。如果她当初告诉我理由,我也许会接受,现在甚至已经放下,可她没有,她人走了,却给我留下一个未解之谜,我找不到答案,至今耿耿于怀,放不下也忘不了。”
“那个答案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如果朱小暖决定离开你,你会不会要一个答案?”陈宗然反问道。
叶书陷入沉默之中,陈宗然也不再说话,一个劲喝酒。
周围的人在不停吆喝,撸串喝酒,像是很快活,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狗,时而将鼻子贴着地面嗅来嗅去,时而看着客人摇尾巴。有个身穿黑色背心的平头青年扔了块鸡骨头过去,骨头不大,很快就被那条狗吞了下去,然后再眼巴巴的盯着客人,或许在盯着他的手,看会不会再扔一块骨头下来。平头青年的女伴似乎觉得很有趣,夹出几根韭菜扔了过去,那条狗也不在意,舌头一卷,地上的韭菜就没了。
叶书终于开口,“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的,你一定会像我一样,想要一个答案。”
叶书不能反对,知道陈宗然是对的。他避而不答,只是不敢想象朱小暖离开他的可能。
陈宗然回答叶书的上一个问题:“如果是上官末怀孕,应该会和她结婚,然后生下孩子。当然也有可能会劝她打掉,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有可能会这么做。一个连自己温饱都没定数的人,又有何能力养孩子?养孩子就像一个无底洞,吞噬着大笔大笔的金钱,这里不是农村,在城里养孩子的成本高得吓人,就拿黄不拔来说,那么吝啬一个人,孩子病了,还不是老老实实的大把掏钱。”
黄不拔一毛不拔铁公鸡,同寝室几年,就没请过室友吃过饭,连一包瓜子一瓶矿泉水都没请过,这倒也罢了,关键是他热衷于被请,寝室有谁要请客,总是第一个响应,饭桌上也是毫不含糊。就他这德行,招来其他人的不满,经常联合起哄,挤兑他,逼他请客,谁知黄不拔岿然不动,下次复下次,能拖就拖,能赖就赖,一套太极拳打了四年。
一提起这个奇葩师兄,叶书就想笑,问:“不拔师兄最近还约你见面吗?”
“我是穷到连卖保险的也不约啊。”语气中带有讽刺,也不知他是讽刺自己,还是讽刺黄不拔。
黄不拔自称保险顾问,朋友圈刷屏各种保险事例,谁谁谁没买保险,最后没钱治病可怜收场;谁谁谁买了保险,最后得了多少赔偿金,诸如此类,在他朋友圈里,不是疾病就是意外。
以前还隔三差五找陈宗然和叶书,两杯啤酒下肚,滔滔不绝就讲起保险,套路和神棍差不多,先把人吓个半死,然后说别怕有我在,想要避免悲剧就找我买保险。后来知道两人反感这个,就改用了套路,刷存在感,各种约见、各种关心、各种煽情。
“我卖的不是保险,是安心啊。”
“我当你俩是兄弟,才找你们,我怕你们有一天出事了,没钱用。我会自责的,自责自己没做好一个兄弟的本分。”
“这世界太危险,你们应该买份保险。”
陈宗然也知道保险重要,但实在是穷得没钱买,连自己的生活都顾不过,还要挤出可怜的工资去买保险,那就是傻子了。可黄不拔假装不知道,总是说买买买,哪个贵就介绍那个,一心只想着业绩,却不考虑帮陈宗然合理设计。叶书挑选一份便宜的保险,还被他嫌弃,气得陈宗然想抽他,更气人的是,黄不拔来找他们推介保险,没个小礼物也就算了,还蹭吃蹭喝。最后鉴定陈宗然真穷渣渣一个,索性也不找他了,找叶书的次数反而多了点,想要进行再次开发。
叶书好奇问:“他不是给自己的孩子买保险了吗?”
“孩子只是常见的发烧咳嗽,得他自己掏腰包,可是医院就是个坑,寻常病的医药费也够呛的。”陈宗然讽刺道,“他自己都不明白买了什么保险,进保险公司,先被一阵忽悠,以为保险是千保万保,包治百病。公司还对他们说,自己都不买,客户问起来哪里有底气说这个保险好。这话搁在我这里就不适合了,我卖房子的,难道得买了才能卖不成,我倒是想买啊,可没钱。”
“保险公司随便招人就是这目的,以培训的名义叫人乖乖听他们介绍保险,把职工当成客户开发,先挣一笔。保险就没有一个不好的,关键看适合不。好多保险顾问都偏离了保险的本意了,就想着业绩,完全不看人的。”叶书叹了口气。
“做业务的谁不是满脑子想着业绩?”陈宗然说,“业绩代表着收入,日子过得滋润不滋润,得看腰包鼓不鼓。”
“那你最近的业绩怎样呢?我记得你说过有单大买卖十拿九稳,那客户买了吗?”
“买了。可惜不是找我买。”陈宗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被我那个谢顶师父给截胡了。”
“截胡?”
“我都准备和客户签单了,谢顶这个王八蛋关键时刻抛出一个笋盘,硬生生把客户给抢过去了。”陈宗然轻笑,“截得漂亮,我都忍不住要喝彩,一点反应都来不及做,人家就签约了,我还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真是应了那句话,‘煮熟的鸭子飞了’,死鸭子见钱眼开,活过来,没毛的鸭子扑哧扑哧就在我眼前飞走了。哈哈哈。”最后这三个哈字硬邦邦,像是被强迫吐出来的,不情不愿。
叶书喟然一声叹息,点燃烟支,轻轻抽了一口,两人一阵沉默,凉风吹过,不觉得舒服,反而有些冷,香烟的火苗也取不了暖。
“你们店里不是不允许撩客吗?”
“店长说过不允许的,只是发生以后,还是照样默认。不然怎样?难道还给我这个失败者说公道话?不会的。在领导眼里,能挣钱的员工才是好员工,谁在乎是正道还是歪门。行为恶劣?得了吧,恶劣的人海了去,正义这玩意,用来招摇过市喊喊口号还差不多,没谁会真在乎的。就算你把正义和金钱放在网络被所有人投票,不用猜,肯定是一面倒的支持正义。可真正面临选择了,大多数还是选金钱的。没法子,我们就是在这恶心的世道,你真选正义了,别人会说你傻子,可你要敢嘲讽正义,还就被人民的口水给淹没了。”
“可是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陈宗然吐出烟雾,停了十五秒,幽怨的说,“就拿我们的房东来说吧,看他朋友圈了吧。今天说好无聊,要去哪里旅游;昨天说好无聊,想找几个朋友唱歌;前天说好无聊,正在喝个下午茶;前前天说好无聊,得来打打麻将。以无聊为前缀的凡尔赛文学,看得我好生羡慕。有的人拼死拼活工作,有的人费劲脑筋娱乐,这就公平了?他还抱怨说,‘生活真无聊,只好盖栋房子收收房租’,我一想起这话就想揍他。我也想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可我有吗?我没有,我只是在租他的房子,又小又暗,还是和你合租的。”
天真?叶书默然。以前给一家日化品公司写洗发露介绍,明明是广州某个旮沓地方生产,可客户要求写成欧洲原材料进口,使用多项国际顶尖技术开发,好莱坞大腕形象代言,鼓吹着效果如何惊人,高端大气上档次。叶书连洗发露都没见过,不敢写得太虚夸,中规中矩写出来,王经理拿着稿子气冲冲骂他,“狗屁玩意,是叫你这么写的吗?连‘有泡沫’这样的词也出来了,哪个洗发露洗不出泡沫的?重写!”写了几稿都不能让王经理满意。王查劝他说,“不要死较劲,客户要怎么写,我们就怎么写,习惯就好了。反正厂家说了,这洗发露是不会洗出毛病的。只要不出毛病,夸张一点没关系。”
叶书抬杠,“那水加盐当护眼液用,也用不出毛病啊。”
“所以有相当多的人干这事,有什么好奇怪的,水盐溶液多少钱?护眼液多少钱?百倍的利润不止。”
“真有人这么干?”
“真有!”
应了王查的那句“习惯了就好”,叶书习惯了,不再纠结产品如何,客户至上,听从客户要求就是,客户才是衣食父母,消费者只是陌生人。但心里还是会不舒服,写着浮夸虚假的东西,他很抵触,可是无力改变什么。他想生存,想要工作,就得按照这种秩序去做,像个傀儡,循着固有的套路去做。
叶书看着吃韭菜的狗,心想,这狗和人有什么区别呢?谁给吃的就朝谁摇摇尾巴,饿得紧,哪敢挑食?骨头带有肉碎更好,没有也照样吞了,韭菜是素的又如何,能填饱肚子就好。狗也害怕饥饿,饥饿就像是一只小鹿在胃里乱撞,撒开蹄子来回跑,踩得胃壁痛苦不堪,要想小鹿停下,就得送吃的,鸡骨也好,韭菜也无所谓。灰太狼抓不到羊,还不是饿得照样吃草。
“师兄,什么时候开始,‘天真’变成的贬义词?”叶书收回视线,轻轻弹掉烟灰。
“在虚伪成为常态的时候吧。为什么世界这么坏,人心这么坏呢?为了保护自己,所有人都在走向虚伪。”
叶书心情压抑,他也曾被这世界辜负过,见过恶心的人心,可既然活在这个人间,就得看着百态冷暖。
叶书抬起头,看了眼天空,天空挂着皎皎明月,那是黑色夜幕的一轮亮,亮得那么的遗世独立,清风徐来,带来一丝清凉,叶书整个人都舒服起来了,在这露天烧烤摊,清风明月下,喝着小酒,撸着小串,说着心里话,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世界很坏,人心也坏,但要好好活着,爱清风,爱明月,爱这山河世界。”
陈宗然一听,哈哈大笑,连拍了三下桌子,震得桌面的盘子反弹了起来。
叶书直翻白眼,道:“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酸,太酸了。”陈宗然笑道,“不过适合下酒,来,干一杯,就为这清风明月,山河世界干杯。”干了一杯后,他接着说,“总有几个傻子在坚持着自己的天真,例如你,这个世界才有些意思。”
“我?”叶书苦笑,不知道陈宗然是夸他,还是损他,“你在说我傻吗?”
陈宗然没有回答,给叶书倒满了啤酒,吃起半焦的鸡翅,说起不相关的小事,“在大学的时候,你对《海贼王》很沉迷,当白胡子死在顶上战争的时候,你安静好几天,宿舍其他人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被动漫人物的生死牵动情绪,还笑话你看动漫魔怔了,而我却知道,白胡子一生追求的,是家人。他不在乎宝藏,不在乎名声,更不在乎荣辱,只是在乎家人。这一点和你一样,你不会为了任何东西背叛自己所珍视的人。”
“我没有家人了,才格外珍惜对我好的人。”
“所以在你眼里,只要有家人,你就不会对这世界失望。”陈宗然转向正题,说道:“白纯纯也算一个,也像个傻子坚持着自己的天真。”
“白纯纯?”叶书一愣,试探问,“那个女人?”
“她的天真就在于想嫁一个有学问的男人,很奇怪的梦想吧?这年头还有这样的人。她就是认为我是个有学问的人,才和我搞在了一起。”
“师兄当年是中文系响当当一号才子,这个白纯纯还是蛮有眼光的,为这个,干一杯。”
“连你也来取笑我。”陈宗然叹了口气,“她的眼光只是放在店里,并不知道世界有多大,有学问的人多得去了,却固执的选择我。”
“她是爱你的,对吗?”
陈宗然沉默,痛苦得想咆哮出来,如果没有爱,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吧。那女人,一门心思要嫁给自己,还开心期待着准备为自己生一个孩子,而自己却伤害了她,这一时刻,陈宗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恶棍。
叶书看到他这表情,就知道了答案,不知道该怎么说。
陈宗然说:“我一直都很害怕她会爱上我,因为我知道,我回应不了这一份爱,我多次暗示我不爱她,可她就是听不懂我委婉想表达的意思,我也直接了当表明我不会和她结婚,她还是会傻乎乎凑上来。”
“不能试着接受她吗?”叶书问。
“我无法和她有深层次的交谈,和她聊天,我经常会被气得半死,总觉得自己的智商一直在下跌,她就是有这本事,让人怀疑智商是否存在。唉,有时候我也搞不懂她。曾经问过她这个问题,既然喜欢学问,为什么在学校还不好好读书?她说就是学不会,每个人都骂她没带脑子上学。”陈宗然顿了顿,“她还说喜欢腻着我是因为我从不骂她。我若能预知到如今这般田地,我早破口大骂她来着,就不会只是在心里诽谤吐槽她了。”
“说实在话,她这性格蛮可爱的。”
“根本就像个小孩啊。”
“小孩你也下得了手,你这个禽兽。”
“我说她的智商像小孩,她可十九岁,成年了。”
“那也够小的,你果然是个禽兽。”
“滚犊子,我也就二十四,又不是什么怪叔叔,咋就成禽兽了?我说,你今晚不是来安慰我的吗?”
“突然发现你不值得安慰。”
“当时她主动的,我只是没有拒绝,顺水推舟而已。”
“好一个顺水推舟,然后就把她推倒了。禽兽有文化,实在太可怕。我居然反驳不了。”
“本以为她那性子,只是随便玩玩而已。如果她还是当初的她,我就不会这般愧疚了,谁知道她动了真感情。”陈宗然叹息,“最断肠是真情,最断肠是真情呀。”
“真不再考虑一下吗?既然她真爱你,又怀了你的孩子,或许你可以尝试接纳她。”叶书劝道,“以前就劝你放下师姐了,你又何必执着呢?”
陈宗然定定的看着叶书,问,“你放得下朱小暖吗?”
“你和我的情况不一样。”
“假如有一天,朱小暖像上官末一样玩失踪,你就知道我的心情了。‘放下’两个字,说出口很简单,可刻在骨子,融在血液的东西,又岂是时间可以剥离的。”陈宗然看着自己的双手,“都不在我手里,我又怎么放下呢?”
“小暖不会离开我的。”
“不要急,打个比方而已。不过真离开也不怕,你还有张灵艾那个备胎嘛!”
“这玩笑过份了。我和灵艾只是好朋友。”可叶书清楚,自己在张灵艾的心中,已经超过了好朋友的分量。
“知道知道,你把她当好朋友。”陈宗然收敛打趣,又一本正经的说,“可她不是这般看你的,你可别不承认。”
“亏我还向灵艾推荐过你。”叶书反击道,“像你这种始乱终弃,不负责任的男人,幸好她没答应,不然我就是罪人了。”
陈宗然反笑道:“巧了不是,咱俩真是师兄弟,我也跟白纯纯推荐过你,说你是个有学问的人。”
“你有病吧,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朱小暖,祸水东引顶多给你添点麻烦而已,让她碰碰壁,好让她别老惦记着我。”
“我承认我也是祸水东引。”
“你不愧得了我的真传。来,走一个。”
“砰。”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人齐声说,“干了。”
气氛沉默下来,叶书和陈宗然虽然互损打趣,但也是各怀心事。
“为什么女人会那么死心眼呢?”
“因为爱上了一个男人,还爱得深沉。”
“师兄,我该怎么劝张灵艾别爱我?”
“师弟,我该怎么劝白纯纯别爱我?”
两人相视一眼,“唉!”
“师姐都走了,你就娶白纯纯吧。”
“张灵艾有钱,你就入赘得了吧。”
“师兄,我有了朱小暖。”
“师弟,我在找上官末。”
女人,就不该爱上心里有人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