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世间上最美的东西吗?”
“你是谁?”
“它可以治愈一切。”
“你到底是谁?”
声音戛然而止的瞬间,黑暗不再纯粹,夜阑幽幽、星光稀疏,眼前的一切使人心旷神怡。
“世间的美好贵于昙花一现。”
话音刚落,那片璀璨像中了魔咒般凭空消失,而它的谢幕引发了我的锥心之痛。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梦中挣脱出来,但在回神时汗水已然浸透我的衣服,吁出浊气之余心悸尚未平息,隐隐作痛的胸口暗示着这场‘幻境’亦真亦假。
‘我病了!’虽然我不愿承认,同时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静一些,可潜意识却支配着我的身体迈入‘羊圈’,没错!在医院这个特殊的场合,我确实像只待宰羔羊,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诊室内,正襟危坐的男医生时刻维持着精气神里的‘德高望重’,经过一番捯饬,对方收回了贴于我胸口的听诊器,待其意味深长的摇头,我瞬间感受到了回天乏术的绝望。
医生用近似麻木不仁的职业目光瞅着我,待我受到他的情绪感染,对方的眼中才浮现些许怜悯之色,那一刻,他高高在上的主宰着生死大权。
“你的心脏很健康。”
看吧,果然是一个悲伤的结果…诶?
“没问题?”我难免质疑他的草率:“不用再查下心电图吗?”
我觉得事情有些过于简单,就像是小时候写作业,直接抄了练习册最后几页的答案,没有过程。
医生木讷的摇了摇头。
“那是肺上的原因?”
没有人想面对死亡,但也没有人愿意不明不白的被死亡戏弄。
“你的身体一切正常。”
“那是为什么?难到是我的病情已经恶化,你决定遵从你的职业操守?”
“医生,我能扛得住,你告诉我实情吧。”
“你真的没病,至少在世界的病史上都没有记载过你这种情况。”
在医生说完的瞬间,我的身心如释重负般轻松了不少。
“如果有,那就是一种新型的病症,毕竟现在的世界24小时都是白昼,会出现什么都不意外。”
我只觉脑袋“嗡”的一声进入了恍惚,人生的起落来的还真快,刚刚还在云层中寻找天堂,瞬间就跌落到地面,虽然没到地狱,但也近了。
这个世界从几百年前开始,就已经失去了夜晚,或者说是被我们人类赶走了。人们都嫌白昼太短,娱乐也好、工作也罢,都不能尽兴。
为了满足人类的需求,全球合力仿制了一种人工太阳,在启动升空的当天,全球无不欢呼庆典,只有黑夜孤独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不过我越来越讨厌恨这颗人工太阳了,它不仅害的我每天不能深度入眠,还让我患上了这样怪病,心里早就有辱斯文的问候了那些科学家。
“医生,那我这病要怎么治疗?”
话毕,剧痛由内而外再次冲撞心房。
“以现在的医学科技是无法治疗的。”
“无法治疗!”
这简单的四个字,在这间简单的诊室里——简单的——宣判了我的死刑!回想自己的一生,过得也的确简单,毫无波澜。
医生若有所思的看着颓靡我,将一本泛黄的书推到我的面前。
“书中记载着一个传说,在世界最黑暗的地方存在着一种最闪耀的璀璨,它能撕破黑暗、消散心疾,被人们称为星空。”
书中的字画因年数久远,早已残破模糊,不过隐约中感觉在哪里见到过。
对了!是昨晚的梦里,看来梦里的那片如银钉撒遍的璀璨,就是书中所描述的星空。
“它真的存在吗?”
这是我故意问医生的,是想得到一些来自别人的肯定。
“嗯,应该是真的,毕竟是传说。”
也是,对于现在这个所有东西都是人造的世界来说,活着也许都是虚假的,传说中的反而可能才是最真实的。
活着虽然可能虚假,但我没有胆量去证实,我只能去找到那片传说中的星空,这是我可以去证实的事情,而且还能继续虚假的活着。
按照医生的指引,我来到了火之国。
这个国家弥漫着炽热的水气,真想不到能让四季维持恒温的如今,竟有地方如此的炎热。
“朋友,这里的恒温设施难道坏掉了?”
我坐在一家小店里,吃着碎冰米饭问着一旁的食客,食客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便凑过脸,悄声说到。
“你是外地来的吧?”
我点头示意。
“唉,你有所不知,我们国家有条河名为淅沥河,河中央有一座凭水塔,是专门为人工太阳输送能量的,这人工太阳也是太阳,你说能不热吗?”
“原来是这样,那你可曾听说过星空?”
“星空?”
听到我的问题,这位食客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那只是个传说,请你不要过分的相信,如果执迷不悟,下场会很惨。”
“不过,我倒是听老人说起过,说是在凭水塔的顶端可以看到,不过谁都没有上去过,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
淅沥河广阔无边,凭水塔通身火红,巍然屹立在河水正中,高耸入云。
“嘶——嘶——”
河水碰触到塔根时的声音。
像极了古时的炮烙之刑,每一声都是那么让人毛骨悚然,仿佛接触到塔的人、兽都会化为水蒸气,将整个凭水塔烘托出一种神圣的美感。
我站在凭水塔下,穿着借来的防护服,双手颤颤巍巍的触及塔身,幻想会有熔岩般的滚烫让自己灰飞湮灭,但是没有。反而还有一股清凉蔓延全身,减轻了不少胸口的疼痛,不仅让我赞叹防护服的制作精良。
再又爬上了一格横梯后,数道强烈的光芒弹射入我的瞳仁,逼迫我抬手遮挡。
在适应过后,我勉强的睁开双眼观察四周,这里简直就像个纯白地狱一般,什么都没有,或者说,看不到。
我捂着胸口,捶着头,有些失望。
下塔时,塔身的清凉却奇迹般的消失无影,连灼热都没有。
我沿着河水走到了水之国。
水之国中有座山,山巅云海有间刹,刹内居着苦修僧,僧手持着瓷茶盏,盏中满盛醉心汤。
从古至今许多名人异客皆以此盏佐己所愿,有的梦为蝴蝶,有的金榜题名,而如今还是但求一醉之人偏多,可能都睡得不太好吧。
此刹被山中成片的森林紧紧包围,有种寂寥、凄美的神秘感。
此间和尚见我到来便知我意,露出弥勒佛般的招牌微笑将茶盏递与我,我看着盏中盛名的醉心汤——很普通,闻着也没有多香,着实让我怀疑它的真实。
我还是尝了尝,刚入喉,天地便随之颠倒,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流出,却有一丝释然的轻松。
而这时,耳边传来朦胧的声音。
“茶怎能醉人,不过醉者自醉罢了。”
醒来,和尚早已不见。然而,星空也无从觅。
我愤怒的骂了和尚,无奈的骂了自己。
“这骗子和尚,早知道就不喝了。”
而这样的嗔毒无疑是刺激了我的病况,只能苦笑几声,待阵痛消退一些,才能继续前进。
可不,骂谁都没用,后悔也没用,自己的选择,注定的缘。
顺山而下来到风之国。
风之国是一个保留着中世纪古堡的,有些复古的国家,在他们装潢完好的古典城楼下,有一座上古时期遗留下的剑阵。
听这里的人说,有人在剑阵中见过一种特别奇特的景象,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可能是星空。
不过,这个剑阵本来的作用——是御敌!
我站在这方古老的剑阵中心,看着城楼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士兵、有平民,平民偏多。
指指点点,吱吱呀呀,是在进行对我的“寻死”进行探讨吧?不理解我的人,我也不想多言,懂我的自懂,更何况人家也许只是喜欢探讨呢!
剑阵中飘过数柄闪烁着寒光的穿心箭,看着这些剔骨的光芒,确实和梦境中的璀璨有些相似。
我吞咽了一口心中的胆怯,闭目不去看面前的寒芒,心中兀自唱到:“人说江湖浪涌最多无畏的人,来三钱热酒买我的心魂!”
“小老弟,你穿的衣服很时尚嘛!”
从剑刃中化形出几个身着华贵精良战甲的英灵,环抱双臂打量着我的着装。
“你们穿的也很酷。”
我说的这句话是实话,我自小就对这些古战甲垂涎三尺。
“嗖嗖!”
刀光剑影。
然后我就感到屁股被谁踢了一脚,像离弦箭般冲天而去。
“TMD,跟我在这虚伪!”
这是我在剑阵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我发自真心的赞美,却被说成一种类似谎言的东西,只得苦笑几声。
这里所说的奇特景色,应该就是剑芒和英灵了,虽然依旧没见到星空,却意外的证明了剑与魔法的时代确实存在,只是在几千年前就被科学代替了,算有些意义吧。
待我在空中像赛亚人般飞了会,便栽落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国度,这里的一切无论是建筑还是用品,全部由金币玉石制做而成,夺目耀眼,看来是到了土之国。
看见这些唾手可得的珍宝,贪念和欲望在心中悄然泛起,但胸口的悸动的剧痛又好似在抚平欲望。
“朋友,你知道星空吗?”
我其实并不想多问这一句,经历这么多,我心的也早就有了答案。
“知道啊,就在那边。”
被我问到的那人一指前方,那是栋宫殿式的建筑,庭前种满了蓝色的鸢尾。
我大步踏进这座建筑,终于要见到梦寐的景象了,心情是难以言表的喜悦。
可是,这点点星辉却无法安慰我心口的恶疾。原来它是假的。
这里的星空和这里的其他建筑一样,也是用玉石玛瑙制成的,只不过多了一份光。
我开始怀疑医生那本树上记载的其实就是土之国的星空,其实也不能说是假的,有没有人真的见过,我也只是在追寻梦中的臆想,真的像个傻子。
我故作玄虚的抽动了几下嘴角,强忍阵痛,跌撞着往家的方向走去。
简单的打扮了一下仪容仪表,毕竟即将要和那个世界的人见面了,也许会遇见以前患病去世的同学,粉过的歌手、逝去的亲人,要体面些。
我躺在床上,借着酒精的麻醉希望可以一觉睡下去,也许能少些痛苦。
“你说你整天幻想这些有什么用!不如去找个正经工作。”
“我真的看见了,没有骗你。”
这是楼上还是邻居的吵架声,我已经分不清了,不是酒精的作用,而是胸口的痛感已经让我神志不太清醒了。
“还星空,我看你就没醒过,整天在家待着做梦,你的人生就是一场空!”
嗯,这场旅行就是一场空。
空不异色,色不异空,什么鬼。为什么我要背心经,不知道,那就背吧,就当替自己超度了,也不知道和尚给人超度背的是什么经,是心经吗?
算了,不重要。
“我真的看见了,就在摩天轮上,我真的看见星空了,我的漫画有希望畅销了。”
哼,自己的漫画连载不了,不努力提升自己的水平,还指望见个星空就可以畅销?
等等!
我突然一个激灵,精神无比清醒。
“他刚说他在摩天轮上看见星空了?”
我自言自语的说完,心情又沉了下去,不太敢再去相信。
不过我还是打算来看看,全当人生最后的留念,在服务员不情愿的指引下,我坐上了一架摩天轮,缓慢的晃动脑袋向四处看去,没有见到星空。
还好,一开始就没有期待。
在摩天轮升入至高点时,身旁突然一片漆黑,紧接着数道金光洒在摩天轮的地板上,流光溢彩,我抬头顺着金光望去。
啊,没错。
这正是是那片璀璨星空,曾在我梦中出现的星空,我睁大眼睛,任由它的光芒在我眼里跳跃,锥心的疼痛也奇迹般消失了。
我渐渐看的入迷,想将触碰这片星空,想将它变成留在手心永远,却碰到了摩天轮的冰冷玻璃,指甲传来阵阵微痛,星空也随之消失。
恶疾再次发作,阵痛一次比一次强烈,汗水浸透衣服一层又一层。
是我太贪心了吗?想得到你。
贪心吗?人有欲望不是很正常的吗?
如果真的是我太贪心了,那让我见到就好,我会控制我的欲望,让我再见一次就好。
伴随着歌声,我再次做上摩天轮,在转到顶点时,星空再次出现,我感觉到我的嘴角微微上扬,这是好久都没有的感觉,我不能确定我是不是在笑。
“诶?为什么?”
突然,星空又消失了。
难道因为之前的贪念,才对我施行了限制?只有摩天轮到达顶点时才能见到星空?
我不知道,只是还想见它。
于是,我再次登上了摩天轮。
在升降幻灭中、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