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创作者的文本阅读法

“欣赏艺术的作品,必先有艺术的修养”,显然,在读小说这件事情上,老马的论断同样适用。在眼花缭乱的文本分析法里面,毕飞宇的《小说课》有一副老实面孔,就像让一个老饕来讲美食,从读者视角介入的文本分析,当然更显滋味酣畅:

《促织》在一定意义上具有现代小说的意义,甚至蒲松龄的习蟋蟀(或者蛐蛐,或者蝈蝈)远比卡夫卡的甲虫要伶俐。在这里,作者展示了一个读者如何期望悲剧性最大化,“打落谷底之后要仍能写得下去”,这无疑是一句秘诀。“夫妻向隅,茅舍无烟”则展示了心理描写的高深功力。在《林冲夜奔》的解读上,我与作者达成了共识:悲剧源于必然性!抑或说必然性才是悲剧。自然的偶然肇因也是人为技巧,因此环境描写一定是具有功能性的。几句话全部打通,读来甚是畅快。

《米格尔街》中诗人兼乞丐“B.华兹华斯”的故事佐证了“荒谬在层层铺垫之中上场才不显得突兀”,如果说这只是看似漂亮的抽象描述,那么作者紧接着就毫不吝啬地抛出了操作定义——而这铺垫最重要的品质就是精炼。谈到短篇小说的点面结构,书中类比了完形心理学的概念,毕飞宇毕竟是厚道的,他接着解释,“由人物一系列的高光点组成了他灿烂的人生。”我一下子想到乞丐诗人的这句话:“这上面是首描写母亲的最伟大的诗篇。我打算贱卖给你,只要四分钱。”他让我重新发现了奈保尔这段对话同时在文本意义和结构意义上的精彩。

海明威的《杀手》长久以来为众多名家激赏,不过很遗憾,我始终get不到它的妙处。在这篇分析中,作者讲到代词的准确性,以及模糊准确用以显示人物关系。再以及,通过描写无痕转换视角,实现客观视角到主观视角的转换。恍然大悟,这不正是镜头语言!毫无疑问,影像语言是可以借鉴到小说语言上头的。完全有理由认为,托尔斯泰在派对描写上的成功,暗合了场景调度和运镜原理。

尤为精彩的是对拳击手的描写分析,我完全可以想象,海明威当时作了和斯坦尼同样的工作。由此想到自己此前的一个发现:舞台上的重物往往不全是实物,更多情况下,诸如巨石、箱包之类的道具都会用泡沫纸板制作。那么这种情况下,演员怎样表演出“沉重感”呢?我想到了牛顿第一定律——惯性。质量的属性在于惯性,惯性的表象即“保持位置,运动滞后”。那么演员但凡提着重物走动,必须身体先动,之后重物跟上——惯性定律之于表演身法,擂台读秒规则之于拳手形象塑造,我愿意称之为广义上的“斯坦尼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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