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传》第1节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林语堂,一代国学大师,他是第一位以英文书写扬名海外的中国作家,也是集语言学家、哲学家、文学家于一身的知名学者,曾两次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苏东坡传》是他的代表作,被誉为二十世纪“四大传记”之一。

苏东坡的文章虽然名满天下,他的仕途却历经艰辛,他虽屡遭迫害,但是始终不改其乐观的天性。

苏东坡一生融儒、释、道于一体,诗、文、词、书、画俱在才俊辈出的宋代登峰造极,他比同时代的诗人更具有天才的多面性、丰富感、变化感和幽默感。他的人格精神所体现的进取、正直、慈悲与旷达,千年来始终闪耀在中国历史的星空。

学贯中西的林语堂先生用生花妙笔,将一位伟大的文学家、政治家、书画家的一生娓娓道来。同时,也把一个性格鲜明、多才多艺、形象饱满、可敬可爱的苏东坡,清晰地呈现于人们的眼前。

自长江逆流而上,经过汉口,穿过名满天下的三峡,就进入了四川。再沿江上行,直到水源处,便可看见一尊大石佛,高三百六十英尺,由江边一个悬崖峭壁雕刻而成。

石佛所在之地,就是乐山,在北宋年间,乐山称为嘉州,岷江就在乐山这里汇入长江。

乐山位于峨眉山附近,在乐山以北大约四十英里之外,就是眉山镇。

在中国文学史上,这座小镇因为当地一门杰出的文学世家出了名。这一家便是苏家,也就是众所周知的“三苏”——父亲苏洵,长子苏轼,次子苏辙。父子三人均名列“唐宋八大家”之列。

眉山并非一个很大的城市,但十分宜居。眉山市集之中,有一座中等规模的住宅。朱漆大门,红墙白瓦,自大门进入,迎面是一道影壁;影壁之后,是一栋带有庭院的房子。

在房子附近,有一棵高大的梨树,一个池塘,一片菜畦,墙外是千竿翠竹构成的竹林。

宋仁宗景祐三年,公元1036年,在这栋房子里,一个男婴出生了。婴儿的父亲苏洵,时年二十七岁。在过去的七年之中,每天早晨他都会向一幅张果老的画像进行祷告。他一直盼望生个儿子,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

苏洵给儿子取名苏轼,字子瞻,也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苏东坡”。两年后,这个家迎来了第二个儿子,取名苏辙,字子由。

苏家在当时算得上是小康之家,有自己的田产,也许比一般中产之家还更为富有。

苏轼降生时,祖父苏序仍然健在,时年六十三岁。祖父年轻时,高大英俊,身体健壮,而且酒量极大。老人不识字,但是人品不凡,乐善好施,慷慨大方。

苏家广有田地,丰收之年,苏轼的祖父以米换谷,在自家谷仓中存了三四万石之多的稻谷,别人不知道他何以如此。后来遇到荒年歉收,苏轼的祖父开仓散粮,救济了无数村民。

苏轼祖父苏序衣食无忧,优哉游哉,时常携一壶酒,与亲友在草地上席地而坐,饮酒谈笑,以遣时光。祖父的慷慨好义和乐观精神,对苏东坡的性格造成了很大影响。

与祖父不同的是,苏东坡的父亲苏洵,天性沉默寡言,气质严谨,性格古怪,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苏洵二十七岁时才开始发愤读书,后来名声大噪,得到文坛领袖欧阳修的赏识,终成一代散文大家。

由于百年前四川本省发明了印刷术,宋朝时期,好学之风勃然兴起。到了苏东坡的时代,当地已经出了不少有名的官员学者,其学术的造诣领先全国。但是善于写文章的苏洵,却始终都没能考中一个进士。

苏东坡八九岁时,父亲苏洵进京赶考落第之后,到江淮一带游历,母亲在家中管教孩子。苏东坡宽厚豁达的性格养成,也深受母亲的影响。

苏东坡六岁入学,私塾有学童一百多人,只有一个老师,是名道士。

苏东坡在读书方面的聪明天赋很快就显露出来,在那么多的学童中,苏东坡和陈太初是最常受老师夸奖的学生。陈太初后来考中科举,但是出家做了道士,一心求道成仙去了。

苏东坡十岁时,已经能写出像《黠鼠赋》这样具有思辨性的文章。这篇短文描写一只狡猾的小老鼠,掉入了一个瓦瓮里,假装已死,等到瓮倒在地上,它便急速逃去,以此将人骗过。

他的老师在课堂上讲了一篇长诗,诗里描写当时朝廷上一群著名的学者,他们都是中国历史上的文化名人。

正是在这个时候,还是学童的苏东坡首次听到了欧阳修、范仲淹等人的大名,并因此深受鼓舞。

十一岁时,苏东坡进入中等学校,认真准备科举考试。为应付考试,学生必须将经、史、诗文熟读到能够倒背如流的程度。

发愤努力的学生都能把史书上的文字整篇背诵下来。这样的读书磨炼,为苏东坡后来的文学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正在苏东坡与弟弟苏辙努力读书之时,父亲苏洵又一次赶考铩羽而归。

当时的科举考试有其固定的规矩形式,就像现代的哲学博士论文一样。那种标准的考试,不仅需要下苦功夫,还要有超强的记忆力,智力与创造力过高反而是一种障碍,不一定有利。

回到家里的苏洵,听着两个儿子的琅琅读书声,却又是另一番心境了。

苏洵对考取功名并未死心,自己虽然没能高中,但是两个儿子将来一定能够进士及第。身为父亲的苏洵,对此坚信不疑。

苏东坡和弟弟苏辙的关系十分密切,他们一起长大,一起读书。兄弟之间的友爱,以及后来患难与共的手足之情,是苏东坡毕生歌咏的题材。

年少时期,兄弟二人在家读书时,苏东坡对于弟弟不仅是同学和好友,而且是良师。他在一首诗中写道:“我少知子由,天资和而清。岂独为吾弟,要是贤友生。”

苏辙也在兄长的墓志铭上说:“我初从公,赖以有知。抚我则兄,诲我则师。”

苏氏兄弟到了二十岁左右,已经准备好进京赶考。不可避免的婚姻大事,已经在此之前由父母安排妥当。

十八岁的苏轼娶了眉山青神县王家的王弗小姐为妻,妻子比他小三岁。

次年,弟弟苏辙成家,时年十六岁,妻子比他小两岁。两兄弟都算是早婚,但在当时并不足为奇。

苏辙成婚之后,父子三人启程赴京,他们先到省会成都拜谒太守张方平。

张方平对苏家父子十分器重。他写了封推荐信给当时“文坛泰斗”欧阳修,苏家父子拿着信便出发了,迢迢万里,穿剑阁,越秦岭,历时两个多月。

嘉祐元年,公元1056年五月,二十一岁的苏轼和十九岁的苏辙,在父亲苏洵的带领下到达京城,等待秋季的考试。

父子三人在京都盘桓,与知名人士结交,拜访了大名鼎鼎的欧阳修。作为文坛领袖,欧阳修十分欣赏苏家父子三人的才华。

考试的日子到了,皇帝任命欧阳修和梅尧臣为主考官。考生先考历史政论,次考经典古籍,再在皇帝陛下亲自监察之下考诗赋,然后再考策论。

宋仁宗赵祯特别重视为国求才,对科举考试极为关注。

嘉祐二年,公元1057年四月,苏东坡考中进士,在三百八十八名考生之中几乎名列榜首。苏辙也考中进士,排名比兄长稍微靠后。苏门一下子出了两位登科进士,名动京师。

欧阳修当时是文坛领袖,在看了苏轼的策论文章《刑赏忠厚之至论》后,欧阳修对身边的朋友说:“三十年之后,恐怕没人再记得老夫了。”

欧阳修所言非虚,不到三十年,苏轼取代了他,成为文坛的新领袖。

来自一代宗师欧阳修的称赞,将苏家父子的名声推向极致,文化名流和高官大员纷纷发来邀请函。

正当父子三人在京城春风得意之时,老家却传来了噩耗。苏老夫人病逝,她至死不知道两个儿子高中进士的喜讯。

苏轼兄弟的为官生涯正要开始,却因母亲病故不得不返回老家丁忧守孝。根据儒家之礼,丁忧是极其重大之事,即使官为宰相,也要立即退隐,守丧两年三个月之后,才能返回复职。

苏氏兄弟办理完进士手续后,随父亲急忙返回眉山。由于母亲逝世,家中一片纷乱,篱墙倾倒,屋顶穿漏,形如难民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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