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河

岔流新开河,为江苏省沭阳县西北部一条人工开挖的河道,是新沂河左岸支流。岔流新开河系1956年实施沂北地区高低水分治工程时开挖,将地面高程40~14米高地涝水截入新沂河出海,减轻岔流新开河以东地区排涝压力。岔流新开河北起沭阳县潼阳镇岔流庄西,上接大沙河和淋头河来水,大致循老沭河故道东南流,于县城沭城镇西北入新沂河。全长32公里,流域面积809平方公里。

这条河位于我们村西头,小时候感觉要走好久,那时候人小,脚步小。可是到了夏天,总感觉很近,因为可以游泳,可以戏水。河面宽度大概有一百米。紧挨着河两侧有田地,河两侧是高高的堤坝,像两座山,像远方延伸。堤坝上高高低低的很多树,有泡桐树,有槐树,有杨树…………地皮长满了各种草,开满了了五颜六色的花。河对面是另外一个村庄,从记事起,就知道姑姑嫁在了对面,也会用力望着河对岸,总是以为会看到大姑,或者是表哥他们,可是一次也没有遇到过。

孩子时代,村里几乎每家都养牛。

夏天,大一点的孩子比较会玩,他们骑着牛淌过河,我只有羡慕的份儿。家里只有一头驴,驴不会游水,过不了河。况且母亲每天就是在其他田埂上,或者是路边一根长绳子栓在一个橛子上,橛子得用木头锤子砸到泥巴里,一天下来橛子就像是一个圆心,驴把周围的草啃个规规矩矩的圆。记得有一天,母亲看到天色变了,她说应该要下雷阵雨。让我去牵驴回家,摇晃了半天橛子,眼看狂风大作,闪电爆发,越害怕越紧张,好不容易薅起来了,驴也受到了惊吓,撒腿飞奔,我拽住了绳,感觉自己好像飞上了天空,像一只风筝,想想还有点后怕,万一在天上下不来怎么办?

后来听大一点的孩子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我耳朵怎么那么好使?就听到他们说那些小青年在河对面谈恋爱,七八岁的年纪根本不知道谈恋爱是啥意思,就知道他们笑的很神秘,好奇心驱使下,和几个小伙伴谋划过河去一探究竟。夏季雨水多,涨水的时候会漫过两侧的庄稼地,村里人都抱着一副平常心,靠运气收获,不过老百姓似乎也非常聪明,知道哪些庄稼不怕水涝,洪水走了,庄稼露出了头,还能继续生长。种的最多的数到高粱,花生,西瓜,香瓜,也有芝麻………

        有一天和堂哥还有几个小伙伴一起过了河,河水很急,可是有大孩子带头,像是依靠,对面有几个孩子好奇很久的秘密。倒也不再害怕,学着他们的样子,一手高高的举着衣服,一手扒拉着水,两只脚在水底像两根水草一样摆动,过了河,穿上差不多湿透的衣服。跟着走了好久,看到一个大型排涝站,像个城堡,水泥墙壁上写满了字,他们读书早点的孩子大声读,!XXX我爱你,XXX是小狗…………看到了远处年轻姑娘扎着两个辫子靠着树,用手指搓着衣角,小伙子头枕着两手躺在草地上,不知道他们在聊啥…………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肚皮咕噜咕噜叫,饿了,才想起回家。回到河这边,父亲手里拿着树条,凶神恶煞的站在堤坝顶上,眼睛睁得老大,脸色在夕阳的余光中格外吓人,免不了一顿打,他大声训斥,问下次还敢不敢,还没有来得及说不敢了,哇啦哇啦大哭了起来,好像挺管用,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游过去。

要是问我怎么会游泳,好像确实没人教,似乎呛了几口水就自然而然的会了。干旱的季节河水很浅,水位到肚脐眼,到处都是青青的水草,逮鱼摸虾的人越来越多。我也跟着摸,手被戳了一下,抓起来一看,是一条咖啡色带点绿,金黄色肚皮的昂刺鱼,伤口不大,可是很麻,很酸。或许是这次难以忘却的感受,从此以后,到现在也没有学会钓鱼,或许真正的原因是没有耐性罢了。其实每天傍晚,村里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男人,都会不约而同的来这条河边,有个渡口,洗澡。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大家齐刷刷脱光光,孩子们就像泥鳅鱼一样在水里欢腾着。我趴在河边不敢动,不会游,看着别人玩的不亦乐乎,好生羡慕。大人一把抱起我,怕啥,来,用力一甩,扔到了河里面,本能的想要站起来,可是脚不着底,扑腾扑腾,喝了几口水,连哭带嚎,好像到了河边。唉,好像就会了,自己试探性的慢慢游,很快就可以和孩子们打成一片啦。也会从自家瓜地里摘个西瓜,和小伙伴们在水里当球玩,累了,爬到河边,一拳头打个口子,手一扒拉,几个孩子你争我抢,一眨眼就干完了,看着大家脸上脏兮兮的样子,哈哈大笑,纷纷跳入河里继续疯。

    条件好的人带香皂,也有带洗衣粉洗头发,还有的人带了碱面,我们小孩子抓点黄泥巴在头上搓着,不知道谁说的可以去污,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魔幻一样的神仙操作。河边荡漾着汗味,还有淡淡的青草味,也有清爽的香味………伴随着着蝉鸣,微风轻抚,说说笑笑,回家的路上。

晚秋时分几乎没人再下河洗澡。水凉的比较早,洗完上岸,浑身冷飕飕,只打冷颤,上下牙齿咯咯哒,发出清脆的声响。如果要过河,必须向北走,到另外一个村,有条船,附近的几个村只有这条船。平时随便过,不要船票。那个大爷乐此不疲的撑过来,撑过去,大家都喊他大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职业的关系,天冷的时候他一直在开船,后来才知道一年四季都在撑船。有时候也会下个丝网逮点野生杂鱼,补贴家用。他黑乎乎的脸,总是挂着笑,年关时节,他会拿着蛇皮袋,到每家每户收点粮食算是过河的辛苦费,也有的人家妇女会笑着抱怨自己家吃亏了,今年一次船也没坐,不过还是很开心的把水瓢里的粮食倒进蛇皮袋。乘船大叔依旧乐呵呵地笑,自顾自的抽着旱烟,砸吧着紫得发黑的嘴唇,欲言又止,啥也不说,就赶往下一家去了。

冬天,整个河面都会结冰,厚厚的一层,大人敢上去玩,我们就跟着去。那时候村里流行穿木屐,就是木头做的鞋底,订上两个五六公分的两个鞋跟,一前一后,上面是棉鞋的帮。防潮,防水。有的人在冰面上画出来了各种图案,花朵,猪狗牛羊,还有各种脸型各种发型的人………清澈的冰面,可以看到水里的河草,也可以看到鱼…………

记得那年大学纷飞,小学一年级。有个帅气十足的班主任刚刚教会我们aoe……123……人口手………他就请假了,看着教室后面学习园地里的作业,随风起舞,突然很想念他,赵老师。几个小同学,一起出发去找他,听说他每天都从这条河堤坝的北面来学校的,我们沿着这条路走了很远很远,堤坝两侧的树,光秃秃,全部都是雪,白茫茫的一片,只有麻雀,还有不知名的鸟儿一惊一乍的飞起,又落下。口渴了,就吃点雪,找了好久好久,问了很多过路人,根本不知道他家在哪里,只知道他的名字。后来,还是无功而返,这么多年从未忘记过他。

春天,河边长满了茅草尖尖,嫩的时候剥开吃,很甜,有嚼头。长大了,就像一朵朵芦苇的花,白乎乎的一片。野草还没有来得及大面积发芽就看到遍地都是金黄色的小花,后来才知道是蒲公英,还有紫色的,现在依然不知道叫啥名字。再后来双芽菜长出来,还有麦田里的荠菜,每次割猪草,总会带一点回家,听说可以吃,母亲总又会全部用来喂猪,她说现在哪家还吃野菜。有时候不小心镰刀割破了手指头,小伙伴们立刻抓几根三七揉揉说是可以止血,还有一种野西瓜秧也有同样的功效。河边会有很多晒太阳的螺狮,嘴巴馋了会抓点回去炒韭菜,那个鲜香想起来就流口水。就着热气腾腾的大米饭,或者卷上一块小麦玉米煎饼,美的很啊。有时候河边会密密麻麻的趴着草虾,随手一捞,就是一大把,不知道它们为啥那么笨,记得有一次,我逮了好多,回来晒干了,炒尖椒,辣得馒头大汗,依然停不住。舌尖上的刺激口腔里翻腾的酸爽,这种饮食习惯的小嗜好一直在持续,从未离开。

不知道啥时候堤坝上光秃秃的,河里都是打沙的船只,来往的货车让村里的路面千疮百孔,柴油机轰鸣声,不绝于耳,那片儿时的欢乐场变成了一些人的摇钱树。原本还多少有收成的庄稼地开始塌陷,河里的水草再也见不到,都是深不见底的水潭,水看起来变青了,变绿了,可是危险时时刻刻都在。我的邻居表叔有一天驾驶着拖拉机到了靠近河边直接塌陷,拖拉机带着人都进去了,还好表叔反应敏捷,迅速上来了,后来找来了人,他一个猛子下去,系上了钢丝绳,用另外一台拖拉机拽了上来,事后表婶说向上面反应了无数次没人管。村里人为了阻止野蛮开采,甚至把路挖断了,那帮人和村里的矛盾越发激烈,吵过,骂过,也打过。直到有一天,两个上初中的孩子失踪,后来找到的是两具冰冷僵硬的尸体,家人哭干了眼泪,也换不回两个幼小的生命。这时候才有人来管…………

电话突然响起,朋友问啥时候回城。我才从漫长的记忆中回过神,放眼望去河里还有打沙的船,只不过是被上级严打杂碎的躯壳,算是一种警示。还有一丛一丛枯黄的芦苇紧挨着,堤坝上又重新长出了郁郁葱葱的草,还有整整齐齐的树木。村里修上了水泥路,很多田地间都栽上了花木,再也见不到忙忙碌碌的面孔,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年轻人争先恐后去城里买了房子,为了给孩子创造更好的学习环境。野鸡野鸟飞回来了,可以经常看到野兔,刺猬…………

回家路上看到一户紧闭的大铁门,门口那棵柿子树看家护院应该有三十年了吧,还记得那个和我一起偷果子的小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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