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云贵 一年一度的清明节来临,家家户户凡有条件者总是要到坟地祭祖悼念先人,这正是水有源,树有根,后人难忘前人恩。
我家属于回族,虽然没有清明节扫墓祭祖的习俗,但是,每逢佳节倍思亲。每每遇到这个传统节日,总是难免激起对前辈的怀念之情,下面就是我对父亲的追忆。
少年成才 青年当家
我的父亲吴圣明,1917年出生于荆紫关古街上一个普通人家。自幼天资聪明,在学校上学期间,各科成绩总是名列前茅。从荆紫关学堂(现在的高中前身)高小毕业后,受家乡“无商不富”理念的影响,被祖父送到西峡口一李姓商家当学徒(时称帮相公)。三年期满后回到家里,开始帮助祖父打点生意。那时候祖父的生意做的比较大,在荆紫关收购以中药材为主的山货,达到批量后用船运输,经丹江转汉江到汉口,批发给彼地的商户;然后采购日用百货、布匹等商品运回荆紫关销售。
父亲曾经骄傲地告诉我们,他15岁那年第一次代替祖父押送两船山货到汉口销售,然后采购商品回来,数十种商品竟无一差错。父亲的才能因此受到祖父的赏识,时常把生意上面的重担撂给他。经过几年的历练,父亲很快成为经商的行家里手,家里的生意如日中天。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正当家庭生意兴隆之时,祖父不幸因病去世。那年父亲刚23岁,兄弟姊妹七人,最小的弟弟才5岁;加上生意上的帮工,全家吃饭的人口达30多人。在这危难之际,父亲作为长子,毅然驾起家庭的航船,在生活的海洋中奋力竞渡,不仅没有使家庭生活受到影响,而且使生意更加红火,跻身荆紫关大商号之列。
薄利多销 诚信经营
荆紫关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丹江航运的便利条件,在明清以至民国时期,一直是重要的商业重镇,古街上数百家店铺竞相经营,各显神通。要想在此地立足发展,必须要有合适的经营方式和方法,父亲们的经营理念主要是薄利多销,诚信经营。薄利,就是把利润压到最低,有的货可以赚一点利润,有的货物甚至可以保本经销,只要能够拉住客户即可。多销,就是在薄利的基础上增加销售量,门店里一定要备足商品,货卖堆山,以此来扩大销售额。销售量增加了,销售额扩大了,利润自然就上去了。这利润是在多销货物过程中多付出劳动换取的,无非是辛苦钱。
父亲在长期的经商过程中,始终坚守一个信条,那就是诚信待人,他常说,生意场上不讲诚信就没有立足之地。诚信使父亲的生意有了长期的固定客户,不少客户来自数十里之外,如陕西的湘河、小岭观,湖北的赵川、南化塘,河南的西坪、淇河庄等地。客户每次从数十里外赶来,大多是要购买多种商品,他们只管把购货清单交给宏丰号(父亲开的商号)掌柜置办,自己则到茶馆品茶、听说书或者听戏。等到茶喝足,过了书(戏)瘾,到商号吃顿便饭,悠哉悠哉回家去。长此以往,没有出现过一次发货差错。
抗战时期,市面上黄金走俏,荆紫关一带由于富有黄金资源,开采黄金者与日俱增,父亲的商号顺势开展收购黄金业务。当时,古街上有七八家商号收购黄金,而宏丰商号收购业务量为最大。其中的原因,除了宏丰商号长期赢得的市场信誉度,还有一点绝妙之处,就是收购黄金过秤的时候,宏丰商号坚持实施低头秤。黄金是贵重商品,价格不菲,其计价单位当在钱厘之上。过秤时秤杆头那么一低,无疑能够多出分量,因此,人们都愿意把采到的金砂出售给宏丰商号。就这样,宏丰商号在不抬高市价的情况下,赢得客户。
乐善好施 济世救人
父亲在经商过程中,不仅诚信待人,而且继承了祖上的优良传统,乐善好施,济世救人。每逢天灾歉收之时,宏丰商号吴老板家总要行以施舍,或发放衣物,或赊饭济民;每逢大年三十,总要给群居在城隍庙的乞丐送上几框蒸馍和衣物。除此之外,还根据秘方配制家庭必备之成药丸、散,无偿送给偶患头疼脑热、腹痛泻痢、疮疖肿疼者。
有一天,父亲清早打开店门,忽然发现一个年轻人卧倒在店铺前。他上前一看,那人腿上有重伤,伤口感染恶化,难以行走。父亲立即把那人搀扶到家里,清创伤口,敷药包扎。看着那人行走不便,父亲挽留他住下疗伤,直到那人伤口痊愈。离开时,父亲还送给他一些盘缠,嘱咐年轻人多保重。
三年后的正月底,解放荆紫关镇的战斗刚刚结束。担心了一夜的父亲早早从后院来到街上的店铺,看看店铺是否有损。这时候,但见一位解放军战士持枪站在店铺前,似乎在守护店铺。不大一会儿,有两位解放军提着礼品来到店里,其中一位军人微笑着对父亲说:大叔,还记得我吗?看着眼前的情景,父亲有些茫然。这时,那位解放军一手拉着父亲的手,一手拉起裤腿激动地说,恩人哪,我这条腿三年前就是您治好的呀!看着眼前的威武军人,父亲联想到曾经被自己无偿救治的许多病人,深切感受到“好人必有好报”。
乐善好施,为人友善,是父亲的一种美德。抗日战争时期,为躲避日军的炮火,河南大学被迫举校西迁,一路辗转来到荆紫关。古镇人民以广博、无私的情怀接纳了逃难到此的河大师生,许多有条件的家庭都分住着教师,有一位叫王毅斋的教授,因为是回族,所以分住在我家老宅院。王教授身体很清瘦,白天讲学,晚上在桐油灯下备课,时常咳嗽。父亲见状,立即采取措施,一方面想方设法改善生活,经常买羊肉、羊骨头,加中药清炖,给教授进补;一方面不惜花钱给教授用的桐油灯改为香油灯,减少油烟的熏呛。王教授对我父亲的关心照顾十分感激,离开荆紫关时,把他常用的瓷茶壶送给我父亲作为留念。这茶壶一直珍藏在我家,见证着父亲与河南大学师生的深厚情谊。
父亲以他出众的才能终于成为荆紫关商界成功人士,荆紫关解放后,人民政府牵头成立工商业者联合会,父亲当选为第一任工商联主席。人民公社化以后,父亲以一技之长担任生产队会计多年,后来任大队副业会计,在账目上没有出现过任何差错。由于他工作责任心强,热心公益事业,肯为群众办实事,1981年当选为淅川县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后被评选为南阳地区少数民族先进工作者。
父亲虽然去世10年挂零了,但是,他的音容笑貌还时不时浮现在我的脑海。今天借此机会仅以此文表达我对父亲的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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