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12小时 2019-1-27

前天的记录没有去写，那是最为难受的一天。前天早上，给爸带去了烤肠，油饼，鸡蛋汤，他吃了油饼和烤肠，没太喝汤。看他吃得开心，我以为他舒服了很多。

随后他又开始睡了，弟弟来的时候，让妈下去接他。我和爸单独在一起。和他聊天，他开始给我念叨。我跟临床说我爸很厉害，知道很多事儿。爸开始说，我这次手术会进行1个小时，5个小时醒过来，醒过来半个月能出院。要是5个小时醒不过来，我就没了。我说你胡说什么呢？医生说你这个手术难度一般，没什么大问题。

弟弟来了后，按照和医生的约定，我带弟弟过去进行谈话。医生给弟弟讲了爸的病情和即将进行手术的情况。讲到了苏醒，讲到了手术的危险性。和爸说得如出一辙。我突然觉得我失败了，我原以为我的谎言可以让他一直高兴直到手术，可他早已经预见了一切。

谈话回来后，我第一时间和老爸说，你说的手术时间对，但是苏醒时间，医生说会让你睡一晚上，第二天醒过来。他哦了一声。

然后我就再也说不出话了，坐在病床对面的陪护椅上，开始哭。他对我所说的一切心知肚明，他知道一切，却在努力配合我的所有表现。但此刻疼痛已经让他再也掩饰不下去了。我想着就心疼，还不能让他看到我在哭。我仰起头，所有假装的坚强那刻已经化为泡影，椅子上面挂着电视，背对着爸妈，弟弟站在我的前面挡住了我，不让大家看到我在哭。

弟弟带给他了很多他的奖励。老爸看得很认真，脸上似乎也有了喜悦神情。一个好儿子，是他骄傲的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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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给他带来了营养品，高丽参口服液，说是能增加抵抗力。爸喝了一整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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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这个上午会平安地过去，可是在接近中午的时候，爸开始了哼哼，是很痛苦的那种声音，他说太疼了，他忍不住。中午的时候，给他买了饭菜，我是再也没有勇气待在那里了，他的那些声音对我来说就是很残酷的折磨。

下午时间，2点到4点我一直在工作室，喊着大龙，和我一起瞎鼓捣，就为了心里能舒服些。离开那个环境，心里还是很挂念。四叔的电话期间来了两个，他下午带着彬哥去医院找到了主刀医生，希望能给爸多些把握。

下午我回去的时候，6点左右，喊爸已经喊不应了。我找到医院值班的谢医生给他描述了情形，他立马安排了药物控制。亮赶紧给四叔打去电话，四叔赶到，三叔也都到了。四叔让我赶紧给中心医院神经外科李医生打电话，听取李医生建议。李医生说当时让我转院我一直没答复，他们科室一天安排进3个病号，已经没有空位了。这种情形下，建议紧急手术。不手术过不去今晚，手术在颅压高的情况下，变成高风险手术，有可能无法活着出来。让我赶紧去找医生，联系紧急手术事宜。

再次找到谢医生，他联系了主刀大夫张主任，讲明了现场和爸情形及家属态度。四叔联系了很多相关的人，彬哥也已经赶到病房。最后大家一致决定，紧急手术，就在今晚（周五）进行。手术尚有一线生机，而不手术可能今晚也过不去。

张主任赶回医院，紧张的术前准备开始了。而我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高强度压力，浑身疼得抬不起眼皮。

护士开始给爸剃发，刚才紧急药物和雾化，让爸开始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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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哭着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妈变现出了出奇地镇定，我们告诉爸，让你少受罪，快点儿好，咱们今晚就进行手术。爸清醒地感受这一切。头皮被刮破了很多口子，弟弟给他按着止血。我浑身疼得没有力气站起来。在床尾看着。

手术前准备做脑CT的时候，爸开始念叨：1个小时手术，12个小时时间观察，醒过来就好了，醒不过来就没了。我开始哭起来，我说你就欺负我，你怎么不和别人说。他接着让我和亮靠近他，他开始念叨他的财产，说让我们看着分。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不要你的钱。妈看我情绪难以控制，让我闪开。弟弟、龙和叔们陪他进了CT室。

他出来的时候，又去病房等待接床去手术室。他似乎又开始了昏睡。换床后，我在前面拉着床，弟弟他们在后边推。

手术在8:30开始，术前谈话，医生说整个手术四五个小时。

等待开始了。让三婶、四婶、苗苗、贝贝她们先回去。我们从病房抱下来被褥开始等待。晚上的手术室外格外冷，满满的都是等待手术的人。期间出来了几个手术病人，他们应该是喜悦的吧，因为生的是小孩。这里成为生命交替的地方，在这儿生命开始，生命的最后也会在这里结束。

期间我搂着妈，和她絮絮叨叨聊着。大龙给我抱来了被褥，让我去睡会儿。我心里一直默念，躺下去或许我就能看见手术内的情形，假如爸有事儿，我一定能感知到。11点多的时候，我睡醒了，依然没有任何动静。我把大龙喊到跟前，面对面躺着。快12点的时候，医生喊我们进谈话室，妈跟着冲了进去。医生给我们看爸手术切割出来的东西。一包水，带着些碎肉沫。张主任说，一开颅，那癌瘤就像汤圆似的，啪一下开了，实在无法取样，全是水，周边这些肉沫组织，坏死的发黑的小米粒似的，算是癌细胞。打开脑颅后，那些水都吸引了出来。这种肺癌转移脑癌也就这样了。

我很紧张地看着妈的变化，在这之前她是不知道我爸是癌症的，还是晚期。她的眼眶微微湿润。听医生讲完，我们一起走了出来。

12点的时候，爸出来手术室，我看到他的头上插上了引流管，跟前小半包血水。氧气袋在他身上放着。家里叔们，龙，亮一起把爸爸推到对面的ICU监护室。接下来进入等待。

四叔让我和妈上楼上病房休息，他们几个在监护室前等候。

那晚我一直醒着，妈的咳嗽很厉害，我不时问问她。凌晨三点来钟，我从陪护椅爬到妈睡的爸的病床上，握着她的手，我们开始谈。

妈说她刚冲进谈话室的时候，看见一些水，以为很简单，不是肿瘤，是好事儿，结果医生的话，她当时就有些发晕。稳了老一阵子才站住。

妈给我啦了她和爸的相识，结婚，后来爸对她的好。我们都觉得我们家的基因不是那么好，爸得了和爷爷一模一样的病。临去手术CT拍片前，叔问他，好了还抽烟不？他说不抽了，以前是脑子里的瘤子让他抽，割了全看自己了。家里这样的病一而再再而三发生，基因是个问题，而家里这些人的不好习惯才是引发他们癌变的真正原因。大爷的胃癌因为喝酒，爷爷的肺癌因为吸烟，爸的肺癌同样是因为吸烟。

希望大家能以此为戒，好好生活，珍惜生命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