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操掉在地上没关系,面子不能掉!

今天我们来讨论一下面子的问题。

不光人有面子,公司也有面子,国家也有面子。

什么是国家的面子呢?

托马斯,谢林( Thomas Schelling)是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学术生涯主要在兰德公司度过。他在《军备及其影响》(Arms and Influence)一书中,专章讲到了国家的面子。他说:国家要面子,可不是因为领导人虚荣。国家的面子有极为厚重的内涵,它是其他国家及其领导人对于这个国家将会如何行事的预期。这与国家的“体面”“地位”甚至“荣誉”无关,只与国家采取行动的声名有关。国家可以不体面,无地位,丧失荣誉,但不能没有面子。

(此段摘录自王烁的《国家要什么面子》)

按他的说法,美军在朝鲜战死3万人,不是为南朝鲜人去挽救南朝鲜,就是为了保全美国和联合国的面子。

面子=预期,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洞见,就让我们由谢林的这个洞见出发,来回看一下个人的面子是怎么回事。

中国人有着极其讲究面子的传统,一方面强调“面子大过天”,另一方面又有“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谚语,那么有人就不禁要问:“面子”到底是重要,还是不重要?

其实这不是一个好问题。好问题是:什么是面子的本质?是什么让面子如此重要?

按照谢林的逻辑:面子的背后,是他人对你的预期,是你的信用和承诺的社会价值。

1 面子的误区

我们对于面子这个概念,有非常多的认知误区。

第一个误区:面子和尊严

面子和尊严不一样,有没有面子是他人怎么看你,而有没有尊严是你怎么看自己。

有人在公众场合动不动就喜欢跟人杠,在饭店怼心不在焉的服务员,在停车场怼大嗓门的保安,在商场怼不把自己当女性的保洁阿姨,稍不如意便怼天怼地,虽维护了自己的尊严,自以为有面子了,却不知道在旁人眼里,你已经没了面子。

第二个误区:面子和炫耀

面子和炫耀也不一样,面子是一套复杂的社会思维方式,而炫耀则纯粹出于动物本能。维护面子是社会化的成熟行为,单纯的炫耀却是很low的动物行为。

想要通过炫耀来得到面子,前提是你得让别人意识不到你这是炫耀,而当别人意识到你是在炫耀时,实际上你已经失去了面子。

你用失去面子的代价换取来了自己虚荣心的满足,这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死要面子的人,其实并没有得到真正的面子。

举个例子,假如你没钱,别人都知道,而你却搞上一堆名牌,无论是高调的还是低调的,实际你都没了面子;相反的是,如果你很有钱,人人都知道,能让你更有面子的事情,不是浑身名牌,也不是低调奢华,而是简单朴素。

第三个误区:面子和关系

而在人们的内心,最容易跟面子搞混的,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

当有人对你表示:“你这样做太不给我面子了……”,他内心的潜台词其实是:我还以为我们是很铁的关系,没想到在你心目中我们的交情那么浅,所以我们到底是关系升级,还是关系降级,你自己看着办吧!——但是,这个背后逻辑说话的人自己也不知道,在他们的思维里,“面子”和“关系”这两个东西是搞在一起的。

也许看到这里你也会觉得“面子”和“关系”,傻傻分不清楚,那你只需要记得:关系是完全动态的,可以升温也可以降温,升了会降,降了还会升,不必太在意一时之得与一时之失。但是,面子这东西不一样,一旦面子掉在地上了,想再捡起来可就难了,这可能也是中国人说“面子大过天”的原因。

其实跟古老的“面子”最接近的概念,可能是“人设”这个新词。

他们的共同点就是:大众心知肚明里面有虚的成份,要不然为什么叫做“人物设定”呢?虽然一开始有虚的成份,人们却必须要把它做实,做着做着,就变成实的了,至少虚实难辨,比如刘德华三十年所经营的人设,换句话说,这位偶像在各种圈子也是非常的有面子。

2 谁最需要面子?

如果你同意了面子的本质,那么邀请你再来一同思考这个问题:什么样的人最需要维护面子?

答案是:与社会价值网络越是紧密关联的人,越需要维护面子。更简单地说,越是拥有权力的人,面子越是重要。因为权力并不是天赐的,权力是社会网络给予的,而是否要赐予你权力,全看他人是否对你有稳定的预期。

在这方面,黑社会老大的案例最能体现面子的底层规律,因为黑社会老大的权力一般没有继承,也不存在法律保障。虽然黑社会也有论资排辈,但是说到底还是面子重要。比如黄金荣当年因为娶小老婆的事情,得罪了江浙军阀,一场闹剧之后,搞得很没有面子,就给了杜月笙一跃而上、取而代之的机会。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面子也就越重要,权力大的人必须给予支持他的群体以稳定的预期,所以还是应了那句话:“面子大过天”。

说到这里,文首那个“要不要面子”的问题其实已经解决了:如果一个人的社会分工是需要大众对他有很高的稳定预期的,那么他就需要做对应的事情去维护这个预期,也就是要挣足面子。如果不需要……那就不需要!

3 面子的A面和B面

到了挣面子这个话题,我们还需要明白很重要的一点:面子这个事情,它不是单一的,而是有多角度的。假如我是部门老大,在高管会议上夸下海口,在老板那,我是有面子了,但是在下属面前,我却失了面子。反过来,我在部门里做好好先生,在下属面前很有面子,在老板那却没了面子。

韩信的职业经理人生涯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非常立体的案例。韩信早年受胯下之辱,这件事情对他的乡亲们而言,一定是很没面子,想必没人愿意把闺女嫁给他。但是在他成功之后,这件事情却成为了他的面子,以至于让他成为“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典范。社会对于他的预期也就变成了:这个人能够为了更大的利益,忍常人不能忍的事情,所以这个人是天生的领导者——而这样的面子在刘邦看来,又成为了他最大的心腹之患。有这样一个可怕的人在卧榻之旁,试问哪个帝王能够酣睡?!更何况,此人还比自己小二十多岁,后果不敢细想……所以有时候有面子也不是绝对的好事,因为面子分A面B面,你得清楚哪面更重要。

秦国名将王翦就清楚这个道理,他在起兵打大仗之前,总是频频向嬴政索要钱财,一副典型的贪财人设。只想打仗,不要大众面子的人,可以积攒君王的面子,让君王更放心地给他兵权。史上诸多的政治强人都在青史留下贪财贪色的负面形象,权倾天下的同时声色犬马,却得善终,背后其实都是这个“只要君王的面子,不要大众的面子”的逻辑。王翦不要面子,是战国四大名将中唯一得善终的高情商武夫;而同时代的那位早早成神的韩信却很重视面子,居然在天下未定之前向刘邦索要“封王”,简直是作死的节奏,而刘邦对他面子的残酷践踏是不遗余力的,这里面的故事让后人唏嘘了两千年……

4 我们应该怎么做?

好了,回到我们自己。

第一个建议:当你知道了面子的本质,你该好好考虑一下,你想要维护什么样的面子?A面和B面,哪一面对你更重要?

第二个建议:每次觉得自己没面子的时候,深想一层,到底是面子掉了?还是自尊被伤害了?还是错估了关系?

第三个建议:考虑到大多数人搞不清面子和尊严、关系的区别,同时大多数人又是内在低自尊的特性,所以当别人说“给我点面子”的时候,聪明的你最好给他这个“面子”,而不要去跟他深究这个“面子”到底重要还是不重要。

祝你永远有面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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