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6-22

                                                                                          年

                                                                                   作者：读雨

        不知怎的，突然对年有了一种特殊的情结，年的颜色、味道、气氛让我此生难以忘怀，尤其是那时的年……

        记忆中，过年是最美好的事。“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蒸馒头；二十七，送闺女；二十八，胡拾掇；二十九，家家门口贴了红溜溜；三十儿捏饼；初一张嘴儿。”这首童谣，陪伴了我的整个童年，至今读来，仍朗朗上口。

        那时，由于物质生活匮乏，只有过年才有新衣穿，才有好的食物吃。而所谓的新衣，不过是母亲给扯上一块新布，然后用缝纫机给自己做一件衣服，谈不上款式和新潮，即使这样，也足够让我兴奋一个春节。所谓好吃的，就是自家杀的猪肉、做的豆腐、蒸的豆包，就连花生、瓜子也是自家种的，自己炒的，虽没有大鱼大肉，但却是最好吃的，常常吃起来没够。

        那时的年味最浓，一进腊月，年的氛围便浓郁起来。老乡们成群结对步行到五里外的集市上赶集，带回年画、红头绳、糖果、鞭炮等各样年货。大街上，小巷里到处是奔走忙碌的身影，拿着红纸找人写春联的、担着豆子去做豆腐的、端着馍馍回家的，好不热闹……那时的年货，大都是自己亲手做的，不像现在出去转一圈就什么都有了。可是，总觉得那时的年最美好。

        除夕这天，大清早起来，父母就忙着贴对联、调馅子、包饺子，忙得不亦乐乎，而我则在大人身后屁颠屁颠跟着，心里早已乐开花，想着会拿到多少压岁钱，过年就能穿新衣服了，就有鞭炮放了。除夕下午，是请祖宗的时间，大小男人们带上几柱香、几个纸钱、几个麻烫、几个二踢脚到爷爷奶奶坟上去烧香、放炮、磕头、祈祷，请祖宗保佑全家平安，顺便请他们回家过年。除夕晚上，家家户户会围坐在一起包饺子、聊天，虽然没有现在的电脑、电视、手机，但氛围最好。

        由于儿时自己个子小，我会在初一早早起来穿好新衣，然后独自摸黑到屋外抱着椿树、槐树转圈，一边转还一边悄悄说着:椿树爹、槐树娘，你长粗来我长长，你长粗来做梁岭，我长长来穿衣裳。妈妈交待我椿树、槐树各转三圈，我转着转着就入迷了，只顾念念有词，竟忘记转了几圈，现在想想好有趣。转完圈回到家，父母已经起床，一个个香喷喷的饺子早已下锅，我已经垂涎三尺。这时，母亲把一张崭新的10元压岁钱塞到我手上，我的心里甭提多高兴了。虽然面额不大，却倾注着父母对我的爱，在当时已是很奢侈了。吃完饭，就跟着叔叔、大伯去拜年，每到一家主人都会往我的口袋里塞糖果，一会儿功夫就装不下了，便和同行的人一同分享，边走边笑，惬意得很，可比如今的微信红包好。中午，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虽然只是一碗米饭，一盆烩菜，却总是吃个肚子圆，那叫一个香。

        过了初五，年味逐渐浓郁起来，村子的主街道开始立牌坊、搭秋千。尤其是秋千旁，是人气最旺的地方，哥哥、弟弟、姑娘、小伙抢着上，我也是一个劲儿地往前冲。虽然秋千只是几根木杆子、两个车圈和两根钢丝绳组合而成，那种凌空而起的威风和着下面小伙伴的欢呼声、口哨声，总是让我洋洋自得，秋千不停地划着弧线。与此同时，元宵节的筹备工作也已开始，大杆、竹马、旱船、快板等传统节目进入排练阶段，走进村子你会不时听到阵阵锣鼓声、竹板声、嘻笑声，喜庆热烈。

        那时的人们思想很单纯，就是一个字：乐。正月十五这天，年也随之进入高潮。村里彩旗招展、锣鼓喧天，大队的扩音喇叭放着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因为这是请大庙老奶奶和村民共度元宵的日子。四个街道和学校都准备了精彩的文艺节目，要在十五、十六两天在柏林四个街道巡演。传统节目居多，像耍大杆、赶竹马、抬阁、跑旱船、王大娘顶缸、老黄牛送闺女、卖膏药、下神等等，数不胜数，个个都是精品。赶驴的几个人头发千奇百怪，有的四周剃光，只留中间一撮，有的剃的一片一片，有的干脆全部剃光，为的就是让人捧腹一笑。高跷队也不示弱，演员们两腿绑在两根木棍上，画着各式各样的妆容，有花旦、丑角、老生等，还不停地做着各种高难度动作，配上滑稽的表演，让人想不笑都难。我记得当时有一句家乡名谣：东街竹马西街船，前街快板说不完，寨上大杆咚咚千。

        再看如今，传统节目正逐步被现代舞所代替，各街都成立了广场舞队，当年的高音喇叭也换成了音响，就连传统的跑旱船也不请唢呐手了，而是预先将音乐拷贝进U盘中从音响上播放，看似文明进步了，却总也找不回当年的感觉。看着妇女们豪放地跳着各种现代舞，尽管衣着亮丽、动作娴熟，却总觉与元宵节这个符号不相融。自我以为，传统节目不能丢，祖宗的手艺得传承，让传统文化更加浓郁一点吧！

        元宵节的晚上也是热闹非凡，当时没有现在的组合焰火，人们选一处空旷之处，用硝、硫磺、火药等自制成老杆，绑上捻子，晚上专人负责燃放，什么小孩撒尿、地老鼠、瀑布等造型栩栩如生，整个天空弥漫着浓浓火药味。此外，还有自制花谷的、铁水打梨花、点灯山等韵味十足，把整个天空都照得如同白昼，更照亮了人们的笑脸。

时光荏苒，斗转星移，我和儿时的小伙伴们都已步入而立之年，当年的玩劲儿也削减了大半。“过了十五过十六，过了十六从头受”，可能受了这句话的影响吧，每当正月十六晚上，自己哪儿都不想去，总是一个人凝望星空，静静抚慰心灵，总想让时间过得慢一点儿，生活压力小一点儿，心里总会掠过一丝忧伤、无奈。唉，时间一去不回头，但愿儿时的梦能够尽早实现！       （作品系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