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2019年10月3日,妻子带着我和十个月大的儿子去往她的故乡——湖南省通道侗族自治县。结婚至今,她已经一年半没有回家了。姨奶奶病重,妻子决定赶紧带回孩子给她看一眼。孩子跟太奶奶的见面让我回忆起他2019年春节,第一次回江苏泰兴老家跟自己曾祖父见面的场景。通道地处广西、贵州、湖南的交界处,而泰兴,地处长三角经济带,两地的饮食、语言、服饰、文化都有着很大的不同,然而,文明的真正撕裂却远不止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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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园将芜》讲述的是发生在江苏泰兴和湖南通道两个地方的故事。这部片子成本几乎为零,而且,我在拍的时候更多的是兴之所至,所以,它的随性导致缺少了非常多的元素。
比如,通道县有个三省坡,顾名思义,这个坡是三个省份的交汇之地,往西看是贵州,往南看是广西,往东边和北边看是湖南。除了地理意义之外,三省坡还因漫山遍野的映山红而声名远播,三省的侗族男女经常来山坡上对歌。不过,由于岳父起大早赶集没有捎上我,我很遗憾没有在片子里呈现三省坡的壮丽景象;
炸蝗虫是侗寨的一份土菜美食,侗族妇女们晚上会三五成群拿着手电筒去田里抓蝗虫和龙虾,不过由于当时脱不了身,我没有能跟过去拍下这个有趣的夜景;
重拾画画梦想的父亲唯一的爱好是打打麻将,我用镜头记录了他画画的场景,此时如果有打麻将的镜头作为反差,效果会非常好,但因为带娃的缘故,我没能拍摄到他外出打麻将的状态;
再比如人性层面,我很想用快闪镜头记录一些人物的群像剪影,虚假的奉承,不着边际的吹牛,以及或游离或麻木或乖戾的神情,但出于对他人隐私的尊重,也不得不作罢。
上面所讲的这些,我在片子里都是用文字叙述带过的。所以说《田园将芜》很难称得上是一部纪录片,我没有刻意地去完成它,导致它出现了非常多的缺憾——主题不明确,人物群像缺失,场景不完善,航拍或是其他多镜头的辅助也都没有。
现在的成片是我用仅有的一些镜头制作出来的。尽管它有些粗糙,但我相信,这不影响我通过两个地方民众截然不同的民风对比来传达一种生活态度。
先说江苏泰兴这一部分。
一切都要源于一年前周珩翊(儿子)的出生,那时候已经接近2019年年底。
对于一个两个月大的小孩儿来说,人生的很多经历都是第一次,第一次坐上火车,第一次回到故乡,第一次和自己的亲人见面。
对他来说,这是人生的意义时刻,所以我打算用镜头记录下来。
我的故乡虽然身处长三角经济带,滨江重镇,但是整个90年代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雨后泥泞不堪的土路。不过苦中作乐是中国人民的优秀品质,糟糕的生存状态里充满的是生活的温度。
每到晚间,邻居会端着饭碗挨家挨户串门聊天,最壮观的时候,会有十来个人坐在某户人家门前的空地上,侃侃国家大事,谈谈心中苦恼,聊聊八卦狗血,生活的窘迫挡不住夜色如水,也没能拦住蛙声阵阵。
经济的发展和生活水平的提高所有人都能切身体会。
如今,故土早已大变样,水塘被全部推平,芦竹群小树林被全部砍掉,田地方方正正,只要人迹所到之处,哪怕是荒地,也都浇上水泥路,村庄里到处装上路灯,一到夜晚,灯火通明。
不过,让我感触良多的是,人心变化的程度之剧烈要远远在经济变化之上。
无论你生活在乡村还是城市,都能感觉到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变得更加急躁,更加淡漠,更加的没有宽容,更加的缺乏友善。
如今,曾经熟络亲善的乡里都早已荡然无存,家家户户都在比谁的楼更高,谁的院墙更高,矮一寸都不行,又往往为了一两寸的地界大打出手。天将将黑,人们就早早地把自己关在自家院墙里面,画地为牢,每天利用大把的时间忙着去算计、污蔑、中伤邻人。
人与人之间的疏离感在春节时分展现得尤为强烈,他们被迫出门交际,跟他人“问好”,最后在彼此的自顾自的自吹自擂中不欢而散。
不论你是90后,80后,你都能察觉到,年味的消散在近二十年来尤为明显。很多人说,生活的富裕和充盈导致人们对新年丧失期待,进而导致年味的消散。这种说法有一定的合理性,但绝不是根本原因。
最近二十年,中国充斥着太多的机会,不论你是创业、炒房、拆迁还是买彩票、搞传销,不管钱的来路正不正,都得承认,发横财的人太多了,大伙儿心里的欲望猛兽都开始蠢蠢欲动。
加之国民劣根性又是一大顽疾,既仇恨权富,又嘲笑穷困,不论实际财力是否允许,又都要使劲攀比一番,赢则讥讽,输则诋毁。
坏风气的传播都是数量级的,随之而来的就是集体性的对成功的渴求,金钱成为了衡量一切的标尺。
社会风气急转直下,陷入了一种虚假的功利主义里面。这场虚无的泡沫背后是一场巨大的人心思迁——对自己出身的鄙弃,对更高阶级跃迁的渴望。
2019年10月3日,妻子带我回到她的故乡——湖南省通道侗族自治县。侗族人民的生活态度给我一点世外桃源的错觉,我一点儿也不敢相信现在的世界上还存在这样民风淳朴,随性自在的地方。
老年人们一个个眼明心亮,精神矍铄,干起活来利落至极。我可是看到过太多的年轻人,眼神浑浊,暮气沉沉。
闲暇时刻,老人们会聚集在百年凉亭里扯扯闲篇儿。
上下两层的凉亭是纯木结构,腐朽的木头,诉说着百年风雨。
凉亭上层坐人,下层摆放的却是寨中老人的棺木。他们展现对故土情感的方式就是落叶归根。
生死的界限在这里只隔着一层木板,死亡在这里更像是一出黑色喜剧,变得没有那么可怕。
中青代,他们表达故土情深的方式则是盖房子。要知道,现在农村盖房的人家不多了,长辈都希望攒钱给孩子在外面买房定居,永远摆脱自己的出身。
不过,侗寨这里的中青年仍热衷于盖房子。
有意思的是,这里基本没有建筑队,每家每户建房子都是父子俩人齐上阵,有的家主只剩一个人的,更是单打独斗。地基自己打,脚手架自己搭,砖头自己摞。
不过因为势单力薄,工期总是无限延长,而且他们往往会因为经费不足而暂时停工。先南下广东打工,挣到钱后回来继续盖,花完了又继续出去打工,可以说是佛系至极了。
所以,目光所至,可以看到很多半成品的房子,建得断断续续,平均花个五六年时间是正常,建十年的,也毫不夸张。
不过,真正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几千人居住的大寨之中,我竟没有见到一户人家修建围墙。
有人会说,民风淳朴可能跟地区交通闭塞有关系。其实不然。通道县虽然地处丘陵山区,却交通发达,公交到寨,顺丰到户,一点儿也不闭塞。他们的年轻一代也都出去打拼了,却丝毫没有让歪风邪气污染这里。不过,我不知道这种淳朴的状态会不会一直维持下去。
《田园将芜》没有什么深意,无非就是有人背弃故土,有人坚守田园,两个不同的选择决定了两种不同的人生状态。
我想告诉大家的是:
在哪里生存都只是表象,我们生而都在祖先的土地上流浪。所以,田园将芜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心将芜。
人心思迁是个难题,往好了迁,还是往坏了转。
一切的一切,都要留待时间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