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权归作者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
作者:早安,猫咪(来自豆瓣)
来源:https://www.douban.com/doubanapp/dispatch/review/10390997
最近接连看了两部以爱为名的压抑型电影:《洛丽塔》和《情人》,细数起来,应该说是重温,有人说好的书和影片需要在不同的的阶段重新解读,你会发现你的感触和在意的重点完全不同,我的确有过这样的旧地重逢却意外得到新宝的惊喜,然而这两部没有,多年以后的我再度看时,仍然无法发出一声出自内心的赞叹。
其实论画面的美感,对少女那介于儿童的天真和女人的性感之间的迷人,这两部电影都刻画得各有千秋,:洛丽塔身上有着张扬背后隐藏的的空虚和悲哀,简在越南的白人身份则让我想起《藻海茫茫》里被当地人称为“白蟑螂”的伯莎,只不过,简比伯莎现实的多。而论及影片中对情色的把控,两部电影也成功地抓住了人性里的原欲那无法自拔的疯狂。但之所以无法让我给出更高评价的原因,就在于那过誉的“以爱之名”,相对而言,《洛丽塔》里教授韩波特的绝望和执念因为影片开头那仓促收梢的14岁恋情使人觉得情有可原,亦情有可循;《情人》里的“爱”,无论是东尼那泪水涟涟的不舍和多年以后的告白,还是简那难能可贵的最后一次等候和深夜里听闻华尔兹钢琴曲的嚎啕痛哭,都带给我深深的疲倦和反感。
以爱之名,让这部电影的每一次等待我泪水和悸动的情节都变成了使我无法不皱眉的牵强附会。就像在另外一篇长评里所说的:什么爱情,无非是一个嫖客和一个妓女的过往,只不过恰好两人心里都藏着那么一点点情怀。
可惜这情怀没多么高尚,更没有任何可与他人产生共鸣的代表性:简的空洞和淡漠,出于家庭的失败和家人关系的冰冷无序,东尼的出现为她死寂无望的生命带来一些亮色,但她的骨子里,他再富有再慷慨,不过是个Chinaman;东尼的缠绵和付出,同样是他三十多年人生使然,用钱买爱,用钱找寻快乐,而有钱也是他唯一的具有的能力,所以简的出现让他的人生多了一些不一样的追求,建立起他和车窗外的世界与众不同的联系,只可惜这种联系很快被他自己赋予了买卖的概念,而内心深处怀着种族优越感的她也立刻接受了这个定义。若说是时隔多年后,她用文字沉痛的记录,而他亦在电话那头深情地告白,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两个人求而未得的遗憾这层滤镜造成的爱的错觉。
要说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影片中多元的东尼,感谢梁家辉的演技,他用自己细微的每一个旁触将东尼这个原本平面的病娇情人变成了一个复杂而值得玩味的形象。
初见,她头戴男士礼帽,穿着勾了丝的旧白裙和廉价钉珠的黑舞鞋,翘着一只脚远离人群,独自眺望远方的水域,像极了十五六岁的我们自己,因为自怜而无限强调自我的独特。他便一眼察觉她那不同于饮食男女的少女气息,不,其实更吸引他的,其实是一众黄皮肤里白皙的她,与颜值有关,更与所谓血统的高贵密不可分。因为他上前搭讪,没几句便说很少会有你这样的白人女孩乘坐公共汽车。他颤抖的手在西服里找出香烟,他百无聊赖的话题让她不屑多答,一切透露着他的紧张和生疏,让我误以为这是他纯情而羞涩的初恋,然而邀她同行以后,他的手循序渐进的试探,她的目光望向车外暗示默许,下一幕居然已经在她腿根摸索探寻,实在不是初恋能跨越到的步骤,那么只有一个答案:这是他和女人惯有的相处方式。而久经沙场的他之所以和她初遇时那样手足无措,只是因为后面他自己所述的一个现实:在这里(越南·西贡)没有多少白种女人,而硕果仅存的非富即贵,且自视过高,对他的豪车也不过睥睨一眼,而出卖肉体的妓女,实在无需他多说一句,和这个身份不明的白人少女在甲板上相遇,倒的确让他没有了底气。所以他前后呈现不同的状态也就合情合理,而梁家辉用一种紧绷而又随时可见的阔少派头,将这两种状态完美的融为一体,人物从而具有了层次感。
初夜,不过发生在白天。他领她进入偏宅,她看着那行将干枯的中式盆景和颜色暗沉的西式沙发,他慌忙解释,这都是我父亲选的家具。极力想抹去自己和背后那个Chinaman家族的陈腐阴影。然后他问她,知不知道中国人把妾室的居所称为金屋,她认可,说她喜欢这样。进一步鼓励他的举动,但当他脱去她全身的所有衣物时,却突然退缩:不行,你太稚嫩了。这时她反而主导了这场性爱,不得不说,恰到好处的旁白非常惊艳:“肌肤相触,那肌肤像丝般温柔,没有浓密的毛发,他没有强而有力的臂弯,在整个过程中,她没有望向他,她触摸他细致柔软的肌肤……”事后,他像个父亲一样替身形娇小的她一舀舀酌洗甚至她的双腿,询问她是否疼痛。我本以为缺乏父兄温情的她芳心会被一击而中,可她对他的一切回答都是平板的顺从:没事,可以,愿意。他的关怀也就到此为止,后来,他们见面也无需他亲自前往,她就会坐上他的派遣去接她前来幽会的汽车。甚至就在初次缠绵之后,他就在与她共进晚餐时明确说:你不再是处女了,在越南这里你会嫁不出去,我也不会娶你,因为我已有了婚约。说话时他眼神油腻,颇有一种猎物正中下怀的得意,可惜她不甘示弱:那太好了,我也不想嫁给中国人,他的自卑立刻在眼里泛起涟漪。
东尼这个形象很复杂。一方面,他世故老练,面对心动的少女,他绝不会鞍前马后,哪怕初次送她到学校门口,也不过是按铃示意司机开门送行;面对简那装腔作势的一家人,他不露声色谦和如故,甚至在简的哥哥大放厥词:一个我可以打两个这样的你。之后,他镇静地回敬:你错了,我很弱,你可以打四个我,目光里却肃然迸射杀气,令酒醉的混子也默然退避;当他和简的感情遭到父亲严词反对以后,他告诉简,我不能放弃父亲的财富。另一方面,他又表现出与年龄和阅历并不相符的天真。与萍水相逢的少女坦言自己的家庭,对一面之缘的简的家人毫不避讳介绍先祖的发家史,即便那是耻辱的卖国求荣,他也毫不掩饰地侃侃而谈;甚至明明明明知道在简心里,有着一道无法跨越的种族的沟坎,还是将母亲留给他的戒指义无反顾地交给简,打破了之前声称不会娶她的宣言,然而这被他珍视的信物没有守住他的爱情,他走向他素未谋面的新娘,她也自尊心作祟对哥哥矢口否认和他有肉体关系并赌气随手扔掉了那枚钻戒。
总之,《情人》里的感情,如果能称为爱情,是因为男女主人公都在垂暮之年仍然不能忘怀,但如果重来一次,其实还是一样的结局,如果称之为不朽,则是因为在他们有着的擦肩而过的永恒遗憾。但无论东尼还是简,种族的差异本就是他们感情里的蜜糖和砒霜,血液里的区别吸引着两个内心同样孤独的人,可是一旦两人结合,这种区别就会逐渐成为囚禁他们感情的枷锁,那时候,就是另一部像《无声告白》那样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