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菜的故事

听别人说过这样一句话:爱回忆的人会死的很惨。我只有报之以惨淡微笑。没有经历,何来故事,没有故事,何去回忆,不去回忆,如何叙述,若不叙述,我故事里的人和事将永远死去,而我愿意他们永远活着,不管以何种方式。

小白菜是我初中时期养过的一只猫,是个姑娘,纯白色,没有一根杂毛,透蓝晶亮的眼神里没有其他猫一样好奇的神采,更多是安静,在后来许多个日夜的愧疚和思念里,我真切的体会到这是一种散发出忧伤来的安静。我没有正经给猫取过名字,所以它生前叫“咪咪”。它在五六个月大的时候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后来发生的事情是回忆里永远无法愈合的猩红滴血的伤口:“咪咪,姐姐去上学了,你好好的”我对着蜷缩在床头连头都抬不起来气若游丝的咪咪说……“妈,我的猫呢!” “哦,它可能出去玩了”……窗外飘着雪,我没办法戳穿妈妈的谎言,我站在院子里,眼泪随着雪花扑簌簌的下着。我后悔过下一秒我的抬头,若我没有抬头,我就不会看到想要被丢在院墙外却不小心挂树上的小白菜,若我没有抬头,或许我就不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因为愧对这样一个生命而反复的自责…… 我的双手一点一点在坚硬的冻土上为小白菜挖了一个坑,把它安放进去,又一点一点的填土覆盖…… 它是小白菜,只有我一个人记得的小白菜,所以它是我一个人的小白菜。

故事的叙述远不止这样简单,这样的感情又远不是你可以体会到的,小白菜的故事还要继续,却必然又是另一番你料想不到的悲苦。

我听说二尼死去的时候,一口薄棺材,几个人草草打了墓,悄无声息的就下葬了。凄苦的故事总是发生在寒冬飘雪时节,让回忆总有驱不散的阴霾。我对二尼的印象寥寥无几,这个人却在我的心上有着非凡的重量。

二尼或许不叫二尼,可是他真正姓什么叫什么,我又无从得知。从我出生起或许更早些二尼就在这里了,他一辈子都是穿着破破烂烂脏兮兮的衣服,脚上的两只鞋通常不是一双,头上应该还戴了什么,是帽子还是毛巾不记得了。他住在村子最东头一间破败不堪黑魆魆的窑洞里,小时候因为好奇想要进去却因为害怕不了了之。二尼终生未娶,膝下无儿无女,有一个生活过得不错的外甥,我所描述的故事不是发生在封建旧社会时期,却必然带有人情淡漠的味道。二尼是因为在雪地上摔了一跤,躺在破窑洞里没人照顾饿死的,死在冰冷的地上,这还是我听说的,我听说的事情的原委要比我描述的残酷许多,可是我现在想用最简单的笔触让他安息。

很小的时候,我记得二尼蹲在地上和爷爷聊天,爷爷给了他一根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就从他的鼻孔里冒了出来。二尼操着一口河南话和爷爷说着一些什么,然后就哈哈地笑了。这两个河南老人在远离故土的地方扎了根,一个老人,开枝散叶,子孙齐全,却丢了乡音;一个老人,孤苦无依,却用最简单的言语执着的诉说着故土难离。这段记忆封存在夕阳的余晖里,不管怎么品味都有一种苍老的年代感。再大一些的记忆太过清晰:妈妈因为在院子里种了许多菜,吃不了让我去卖,我看到蹲在街边的二尼,就把手里的茄子全给了他,他拉着我的手,依然用很浓重的河南口音说:你是一好娃。。。我不是好娃,小时候,我像村里所有的野孩子一样唱过嘲笑他的顺口溜,我走路躲过他,我和弟弟把他门前的小麦秸秆点着过,我还和弟弟把他的房门踹塌过,我曾经像一只顽皮的猴子一样欺负过这样一个老人,这个村庄里就连街上的流浪狗都没有接受过他。他是否梦想过葬于家乡我不知道,他确实就这样轻如鸿毛悄无声息的走了,村里人听说了这件事情没有一个不唏嘘感叹又恶狠狠地谴责的,矛头或明或暗的指向该负责任的那个人。我的目的不是追讨时光里的罪犯,我人微言轻没有能力,我甚至不能寻着他的坟头去为他添一抔黄土,我写下这些仅仅是因为内心巨大的悲悯情怀的驱使。

我看惯了生死,我却看不透生死,这么多的生命来来往往的穿梭于我的生命,我没有被锤炼的有多坚强,相反却是更加柔软。我跳不出小我的圈子去奉献大爱,然而我内心最殷切的诉求便是汇聚所有小我的爱与悲悯去善待处于生命边缘,人际边缘,情绪边缘的人,去捡起人之所为人最该有的东西。我写不出宏大又细腻的文字,便表达不出最真实贴切的感情,不管怎么样,有一只猫叫做小白菜,它住在我漏雨的心里,我要用心缝补去保证不再让它受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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