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中国现代文学之被误解的天才剧作家——曹禺

今天是十一月的第二天了,鉴于这个月是话剧月,而且我还是个话剧爱好者,这个月估计我都是唠话剧了哈哈哈!

首先,介绍一下这位现代话剧史上大师级的剧作家——曹禺。

曹禺,原名万家宝,出身于一个官僚家庭。他从小就有机会欣赏中国的传统戏曲,在被称为“中国话剧运动摇篮的南开中学又获得了丰富的舞台实践经验,在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就读时,更是广泛接触了从莎士比亚、易卜生到契诃夫、奥尼尔的西方戏剧,不倦的探讨着戏剧艺术。

接触大量中西话剧的这段经历,使他在戏剧创作方面能够中西结合,打破窠臼,拓展了话剧的更多可能性。

他是一位天才型的剧作家,对于戏剧的创作,他是有天赋的,他拓展了现代话剧的形式和内容。

从1933-1942年间,曹禺为中国现代话剧奉献了《雷雨》《日出》《原野》《北京人》《家》五个堪称经典的杰作,使中国现代话剧剧场艺术得以确立,并在中国的观众中扎根,中国的现代话剧由此走向成熟。而且他的每一部新作,都在现实人生与人性的开掘及戏剧形式上有新的试验与创造。

不过,他的创造对于现代中国话剧又是超前的,也就是说,他的创造力与想象力都大大超过了时代接受的水平。

最能说明这一点都是曹禺接受史上的矛盾现象:曹禺既是拥有最多读者、导演、演员与观众的现代剧作家,又是最不被理解的现代剧作家。

人们热情地读着、演着、赞叹着他的戏剧,又肆无忌惮地肢解着、曲解着、误解着他的戏剧,以致他的戏剧演了千百次,却没有一次是完整的。

长期以来,读者、导演、演员、观众、研究者们只能接受曹禺戏剧中为时代主流思潮所能容忍的部分,对打破常规、突破传统、个人的天才创造却不理解、不接受,将其视为局限性”大加讨伐。

在某种意义上,曹禺这位天才剧作家正是被落后于他的时代所“骂杀”与“捧杀”的。这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为沉重、也最发人深省的一页。

但不可否认的是,曹禺的剧作影响、培养了几代中国剧作者、导演、演员,在现代话剧整体面貌上打上了自己的印记。

他的每一部作品其实都值得我们去细细品味与研究,但字幅有限,今天我就单独来唠一唠(第四声)这部最为大众所熟知的《雷雨》。

而我对于曹禺最初的印象,也是高中语文课本中《雷雨》的选段,我的高中语文老师还特地给我们全班同学播放了84版的电影,那时候我就被电影里彻底无望的悲剧精神给震撼到了,所有的矛盾和被压抑的情绪在一场早有预兆的“雷雨”夜爆发,但当所有的真相被血淋淋地摊开后,却没有人在这场“雷雨”中获得了真正的救赎,年轻一辈的生命在“雷雨”中一一逝去,上一辈的人虽然苟活着,但灵魂已被这场“雷雨”击垮了。

记得当时令我最惋惜的便是周冲,在剧中,他是一位至纯至真至善拥有纯净的赤子之心带着些许天真的年轻人,他认同并努力践行西方的自由思想,但在最后,却也面临惨死的结局,令当时习惯了“好人有好报”思维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当时的我还天真地觉得曹禺内心怎么这么灰暗,从一开始到最后,都没给剧中的人物还有剧外的观众一点希望。

现在的我,再看《雷雨》,似乎有些理解他了。

剧本在一天时间、两个场景内将周鲁两家两代人30年的复杂矛盾纠葛展现完毕,全剧交织着“过去的戏剧”(周朴园与侍萍始乱终弃的故事,作为后母的蘩漪与周家长子周萍恋爱的故事)与“现在的戏剧”(蘩漪与周朴园的冲撞,蘩漪喜欢周萍、周萍和四凤互相喜欢、周冲喜欢四凤,而周萍与四凤是同母异父的兄妹,周朴园与侍萍的相逢,周朴园与大海的冲突),

同时展现着下层妇女(侍萍)被离弃的悲剧,上层妇女(蘩漪)个性受压抑的悲剧,青年男女(周萍和四凤)得不到正常的爱情的悲剧,青春幻梦(周冲)破灭的悲剧,以及劳动者(大海)反抗失败的悲剧,血缘关系与阶级矛盾相互纠缠,所有的悲剧都最后归结于“罪恶的渊薮”——作为具有浓厚封建色彩的资产阶级家庭家长象征的周朴园。

而戏剧的结尾,无辜的年轻的都死了,只留下了与悲剧性的历史有些牵连的年老的一代:这就更加强化了对“不公平”的社会与命运的控诉力量。

但作者却重点申明:他所写的是“一首诗”,而不是“社会问题剧”,“与《雷雨》俱来的情绪蕴成我对宇宙间许多神秘的事物一种不可理喻的憧憬”。于是,出现了对《雷雨》的还原性的阐释:人们发现与抓住了剧作家在《雷雨》中所揭示的生命编码,即戏剧意象中的所内涵的人的生存困境。

首先是“郁热”,不仅仅是当时雷雨前自然天气的郁热,这里的“郁热”还暗示着一种情绪、心理、性格,以至生命的存在方式。

在《雷雨》里,几乎每个人都在内心郁积着各式各样的欲望,尤其是蘩漪,她是最具有“雷雨”式性格的人,有着“极端”的交织着的最残酷的爱和最不忍的恨,当听到蘩漪那“失去了母性”的一声大叫——“我没有孩子,我没有丈夫,我没有家,我什么都没有,我只要你说——我是你的!”,人们会感到这是人被逼到走投无路地步的病态挣扎,从而受到心灵的震撼。

于是又有了“挣扎”与“残酷”的发展。

曹禺说:“这堆在下面蠕动着对生物,他们怎样盲目的争执着,泥鳅似地在情感的火坑里打着昏迷的滚,用尽心力来拯救自己。”剧中的每个人,都将另一个人当做救赎自己的全部寄托,这样一个抓住一个,揪成一团,“正如跌在沼泽里的羸马,愈挣扎,愈深沉地陷在死亡的泥沼里。”由此产生了曹禺式的观念、命题:“残酷”。

他说:“在《雷雨》里,宇宙正像一口残酷的井,落在里面,怎样呼号也难逃脱这黑暗的坑。”

这里,既包含了对人(特别是中国人)无论怎样挣扎终不免失败的生存状态的发现,同时又表明了作者对宇宙间压抑着人的本性、人又不可能把握的某种不可知的力量的无名恐惧。

耐人寻味的是,剧作家在戏剧本事之外,又精心设置了序幕与尾声:十年后,周公馆变成了会医院楼上、楼下分别住着两位疯了的老妇——紫漪与侍萍;这一天,一位孤寂的老人周朴园来到医院,看望她们,彼此却没有一句话。

偶尔撞进医院的年幼的姐弟俩目击了这一切,又像听“古老的故事”一般听人们谈起了十年前的往事。

有了这样的序幕与尾声的框架,就造成了欣赏的距离将戏剧本事中的郁热愤懑与恐惧消解殆尽,而达到类似宗教的效果:

在悲悯的俯视中,剧中人之间的一切矛盾、冲突、争斗也都消解,无论是处于情热中的繁漪、周萍、四凤与侍萍,还是在梦想中的周冲,在计算里的周朴园、鲁贵,都同是在尘世中煎熬而找不到出路的可怜虫。

悲悯作为一种审美情感,自然是对充溢剧作中的激情的净化、升华与超越;而这种站在更高的角度、更远距离的理性审视,也是更高意义上的清醒。

我惊叹于曹禺那超乎时代局限的创造力与想象力。《雷雨》这部作品,和一切经典性作品一样,人们可以从不同角度、不同方面去开掘与阐释。

对《雷雨》的多重解释,也正显示出了曹禺戏剧创作的一个重要特色:既是关注现实的,同时又超越现实,追索着隐藏于现实背后深处的人生、人性、人的生命存在的奥秘。

研究者因此注意到曹禺“思想者”的特质:曹禺铺写现实生活的故事,更注重“生活的背后”,“努力探索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样的黑暗”,“曹禺在作品中所体现的绝不是生活的表象,绝不仅仅是一种社会意识,而是高于现实的,具有形而上意义的人类意识、宇宙意识,乃至宗教意识”,这就使曹禺“比常人更有深度,更具智慧,因而他的作品也就更有感染力与生命力”

由曹禺这种“悲悯”的情怀,我联想到了另一位我很欣赏的作家余华所说过的一段话,他认为,一位真正的作家所寻找的真理,是一种排斥道德的真理。作家的使命不是发泄,控诉,或者揭露,他应该向人们展示高尚。这种高尚是对一切事物理解之后的超然,对善恶的一视同仁,用同情的眼光看待世界。

其实,《雷雨》很像是诗人创作的诗歌,是诗人情感的自然流露和表达需要。

现在的我,再次回观《雷雨》中的人物与人物的悲剧,生出的更多的也是对于这场悲剧以及里面的悲剧人物的同情,没有愤慨与质疑了,因为现在的我明白,生命本就是无常的,不管生活给了你什么,要想活着,你就得接住,而剧中的人物接不住,死便成了最好的救赎。

生命的意义,探究到底,你就会发现,生命本无意义,苍生万物都只是宇宙中渺小如蚁的一种存在,不知道为什么,我在悲悯着《雷雨》中的人物悲剧的同时,也对人类生出了一种无端的悲悯。

84版电影里的周冲与四凤,当时是我心中的官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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