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婉兮 图/网络
1
前些天，江哥妈妈说她已经拿到相关资料，准备状告刘鑫，为无辜枉死的女儿讨一个公道。
这个案子，大家应该都已经了解了前因后果，所以我不再赘述，相信是非公道也自在人心。
我今天要说的，是江歌妈妈的行为举止。
有人说她揪着仇恨不肯放手，执意要往死胡同里钻，想尽一切办法要报复刘鑫，几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她甚至会在微博上骂人，和网友们一言不合就开怼，掐架掐得热火朝天。
太执拗、太狠厉、太不体面，也太不仁爱了。
所以有人态度改变，对这个可怜的失独母亲再也同情不起来。
客观来讲，江秋莲确实有许多过激之处。
她擅自公开刘鑫私人信息，鼓动人肉搜索，微博里也隔三叉五地喊话怒怼，如今还要告上法庭……
的确不太符合传统道德规范要求，与宽容、放下、厚德等人人称颂的美好品质背道而驰。
不是吗？
理想境界中的受害人母亲，应该在哭过痛过后选择放下。然后默默隐居起来，用余生来追思女儿，绝不该把自己的怨气和戾气透露出分毫。
可江秋莲说不。
她宁愿在大众面前展现自己不那么美好、甚至消极不堪的一面，也要把“复仇”进行到底。
曾经我也不太理解这种做法，但和老公无意中的一次对话，却让我猛地懂了江歌妈妈。
他说：“人贩子太可恶了，万一我们的孩子也不幸遭遇这种事，该怎么办？”
“把人贩子抓到后千刀万剐！”我咬牙切齿，“死也不能放过他们！”
话一出口，我立刻就把自己和偏执的江歌妈妈联系到了一起。
谁能轻易戒除贪嗔痴恨？更何况还痛到极点？我们的愤怒痛苦都是平凡人式的，轻易放不下来，也消融不了。
相逢一笑泯恩仇吗？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
能够理性看待冷静分析的，其实永远只有局外人。
2
江歌妈妈，总会让我想起作者苏希西讲过的一个故事。
那时候，苏希西是个儿科大夫。有一天，她接诊了一个重度冻伤的新生儿。
这是一种21世纪的罕见病，哪怕是家境贫寒的偏远农家，也不大可能把孩子冻到这个程度。
后来才知道，孩子的母亲患了产后心肌炎，正在心内科住院治疗。谁料她才离家一天，孩子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儿媳怀疑是重男轻女的婆婆做了手脚，她不顾虚弱和婆婆打成一团，最终两人撕破脸皮，婆婆拒绝再出一分钱医疗费。
孩子的妈妈远嫁而来，爸爸是某国企电焊工。家里的经济大权，都牢牢掌握在奶奶手里。
情况已经非常危急，孩子的心肺脑肾等各脏器功能都受到损伤，在新生儿ICU里命悬一线。
可奶奶铁了心，对这个她张口闭口骂着的“赔钱货”不闻不问。
为了给孩子凑治疗费，夫妻俩借过高利贷、医院也组织了募捐，可最终依然没挽回孩子的生命……
一晃眼，又过去许多年。
妈妈又生了一个男孩，爸爸却出了工伤，腰椎骨折导致下半身瘫痪。好在女人坚强，辛辛苦苦地把路边摊做成了水果店，一家人的日子也越来越好。
但她拒绝奶奶对孙子的探视，斩钉截铁，不容商量。
大姑子小姑子们群起而攻之，可女人也像当年的婆婆一样铁了心，对别人的议论纷纷置若罔闻。
宽容的确是一种美德，但如果美德只会让我更痛苦，那我宁愿小肚鸡肠，让仇恨永远盘亘在心中。
你没痛过，你不会懂。
“宽恕”不是受害人的义务，他们有权选择自己的处理方式。
哪怕会与世俗的期待南辕北辙。
3
常有人期待我们做圣人。
常怀一颗包容之心，不在乎泼往身上的脏水，不计较别人造成的伤害，无条件地接纳并原谅一切。
做自媒体后，我对这一点深有感触。
因为常常遇到莫名其妙的人身攻击，夹带着生殖器官，连同着莫须有的罪名，有时还会拉上祖宗十八代，把写文章的人喷到怀疑人生。
我受不了，有时会在朋友圈吐槽。每当这时，就会有一些人不请自来地教我该怎样做人。
其中被提及最多的两个字，就是大度。
我知道大家都是好心，大度也的确没有错。
但有时候，那口气就是梗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把人噎得喘不过气来，好几天都郁郁寡欢。当真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刀子戳在谁身上，谁才知道真正的疼。
所以偶尔的，我也会回怼嘴巴不干不净的人，骂完拉黑，不给他反驳机会，也彻底斩断心里的烦恼。然后才能酣畅淋漓地完成接下来的工作。
当然，不是所有的非议都值得我们计较，不和烂人烂事纠缠，是最基本的社交常识。
可若他人屡屡挑战底线，把你的大度当作为所欲为的资本，那真的不必再拿圣人的道德标准，来把自己活生生地憋出内伤。
我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修养不够，但我也从来不以圣人自居。
作者并非不食人间烟火，也不是全无瑕疵，一样要吃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开心会笑，恼了会骂人。
肉体凡胎，仅此而已。
4
我不是说做圣人不好。
作为最高道德水平的标杆，他们的存在犹如一面旗帜，让人相信真善美的存在，并能从中窥见人性的神圣光辉。
比如《我不是药神》中的程勇。
油腻中年男人变身“药神”，他在生活与生死中修行，把自己从烂人修成了圣人。
可他也曾经犹豫挣扎，他不是天生的圣人。
在转让代理权解散团队时，程勇说了一段话，大意是自己不想再铤而走险，因为有老父亲和孩子，他只想好好活着，不想坐牢。
这就是凡人的软弱，我们可以义愤填膺，但易地而处，你不见得能做得比他更好。
这句话适用于前半个程勇、江秋莲、重度冻伤小女孩的妈妈，以及茫茫人海里的你我她。
不过就是个凡人罢了，私心和自我在蠢蠢欲动，始终没办法说服自己放下一切，做不到云淡风轻地笑对仇怨，没办法活成别人心中的英雄豪杰。
但那又怎样？
圣人太难得，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不过是为自己和所爱谋求幸福，于滚滚红尘里讨一点安慰罢了。
在遵纪守法不践踏道德底线的前提下，我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做个凡人从来都不可耻，可耻的是强求他人做圣人，却放纵自己做贱人的双标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