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场盛大的离别

“最近还好吗?”

消息提示音像忠实守则的敲钟人,叮咚一声把我藏掖已久的情绪硬生生连根拔起。

是他。

打了一串字,又一个一个删掉。

我说我特别好,能吃能睡能赚钱,追我的人能绕地球两圈。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又发过来消息。

“诶我们高中刘老师终于结婚了你知道吗,我还记得那会儿一下课我就在栏杆那里站着等你,只要在心里默数几下,就能看到你从楼梯口向我跑过来的样子,结果总被刘老师撞见。他最爱开咱俩玩笑,老说以后我们结婚了一定得请他吃喜糖。”

我想起那个笑眯眯啤酒肚的语文老师,单身了三十多年,总形容自己是一匹高贵的孤狼,在萧索的世间踽踽独行,不屑于这些凡人热衷的庸俗情爱。如今这匹孤狼居然也要奋不顾身的跃入人间烟火里,真不知道该是遇上了什么样的女孩儿。

我回过去,真好啊,祝福他。

“挺感慨的。”他又说:“我昨晚梦到你了。还是那栋蓝白相间的教学楼,天色昏暗,教导主任黑着脸追我们,我就拉着你的手一个劲的跑,跑过一层又一层走廊,以前的同学们趴在窗户上扎着堆起哄,我跑了好远好远,可后头一看,什么也没有了。”

“你梦到过我吗?”他问。

我想起当初暗恋他那会儿,刚学会化妆,每天把自己的脸化成调色盘,沾沾自喜花枝招展的从他的座位旁边走过一遍又一遍。他要是看我一眼,我就能激动的一整天坐立难安。他坐后排,我就整天扭着脖子往后偷看,好像只要看那么一眼,我的青春就能圆满了似的。

开元旦晚会时同学们都心照不宣的起哄,把羞答答的我硬凑到他面前,他就大大方方的一把揽着我的肩膀,和我一起唱周杰伦的歌儿。班主任那天也不会管我们,甚至会喝点小酒跑到我们中间跳舞,醉醺醺的大吹牛逼,然后指着我俩说:“你们给我好好学习,将来结婚了,一定得请我去啊!”

我后来每个关于他的梦里,都是那个五光十色的晚会,没有师生秩序,没有校规禁忌,所有的情绪都被无限放大,我喜欢的少年,在那个夜里,带我去看天上忽明忽暗的云。

深吸一口气。

我说没有,我还挺忙的,倒头就能睡着,没时间做梦。

“那,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意料之中的问题。

我说现在还没有,但是很快就会有了。

他说你一定要开心啊。

我说我这人特赖,怎么着都开心的起来。

他说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说我身体好着呢,一顿能吃一头牛,扛米换水不喘气。

他沉默良久,发过来一句: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我想起刚分开没多久的时候,他遭遇了低谷,整日整夜的给我发消息诉说自己的委屈,我那时候不认为我已经失去他了,只不动声色的陪他度过一个又一个艰难期。

可他对我的需要就到这里了。

只有在无枝可依的时候,他才会想到要回过头来贪恋我的温度。话题无非是,学习,工作,偶尔不痛不痒的关心。

只要他回头索取,我就不管不顾的给予。我总认为这样也算是一种陪伴,我总觉得不在一起也没关系,我们只是吵了一个长长的架,他早晚能成熟起来,珍惜我的好。

后来我才知道,那不过是习惯性的依附和不知餍足的回温。就像你已经吃厌了一道菜,却还会偶尔想要去尝一口,念旧也好,回味也罢,都不是爱了。

我想这次他可能是和朋友吵了一架,又或是被暗恋的女孩儿拒绝了,再或是工作不顺心,跟我聊完这些,他就能暂缓心情,投入到他的悲欢离合里去。

他对我的感情已经图穷匕见,一眼就能窥的到底。

我说嗯,你打扰到我了。

我想,以后还是不要联系。分手后的藕断丝连,无非是一方借朋友名义流连忘返,一方装不知所云享受关心,又或是两个已经看的到结果的人,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心知肚明的自欺欺人。

这次我是真的想要说再见。

感情这回事没有逻辑可言。每一场盛大的欢聚,最终都湮灭于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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