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与刘春见面是在扬州,那是正值盛夏,芙蓉开的正艳,阳光毒辣辣的,他和几个伙伴在瘦西湖公园里散着步。
刘春留着硬朗的寸头,面庞温润柔和,眉宇清澈,个子中等,身材中等,把他丢到人海中毫不起眼,他的脸上总是笑眯眯的,好像随时随地处在幸福之中。
我们在瘦西湖相识,相聊甚欢,那时我们坐在湖面上的凉亭里,他迎着微微的湖风说在不久之后,他要背着双肩包走遍世间的每一个角落,他说这话是嘴角上扬着,眼里漫天星光。
在我淡蓝色的记忆中,他是太阳,他是流星,他如彩虹闪着绚烂的光。
几年之前,我收到了一封信,这个年代已经很难收到信了,一开始收到邮政的短信被我当作垃圾短信忽略掉了,直到邮政公司员工打电话催促我赶紧取件,我才拿到那封来自遥远世界的信。
与其说是信,其实更像一份资料。数页a4纸上写满了字,边缘用封胶黏在一起。我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署名上写着遥远又熟悉的两个字-----刘春。
下面,是信中部分内容:
失败者的一生,充斥着懦弱,卑怯,焦虑,惶恐。
且听我向你娓娓道来,一个失败者的生平。
本来就是一个敏感的人,不可能把任何落寞悲伤的情绪处理的一干净,世人的每一笔都会在心田留下深深的痕迹,令你痛苦,悲伤,感伤,他们逐渐积累,在心里诞生,燃烧,然后死去,
他们现在变成了一堆尸骸,错综复杂德塞满了我的整个世界,将我的未来堵得水泄不通,前方,一片昏黑,我终究无法释然。
在几年后一个漫长的午后,我纠结了很久,仔细衡量理想与现实的差距,爱而不得的原因,生活为什么枯燥的令人害怕,工作的压抑,天生孤僻卑懦的性格,最终得出了人间即是地狱的结论。
这时,我想要倾诉,却找不到人,我想找个人跟他说我现在过的很不好,精神的世界岌岌可危,生的希望如风中残烛微弱,我曾经渴望电影般的人生,把生命燃烧成最耀眼的火团,可是,却找不到合适的人。
心如死灰
我打开手机上的阅读器,翻开书架上放了很久的心理学著作,尝试自救,却发现那些字变得杂乱无章,既熟悉又陌生,完全无法再接受书中传达的思想。
我也不可能跟父母谈起自己现实生活的了无生念,最终,我抱着最后一线生的本能,我在周边寻求心理咨询与精神门诊帮助,希望能通过神奇的心理疏导以及药物治疗,让自己能够稍微快乐一点,然而,在昏黑的房间中权衡再三,依然无法接受精神病人这个便签,也不愿被贴上心理问题,变态怪异的便签,客观原因也是周边心理辅导机构甚少,在国内心理问题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在一个精神几乎狂乱崩溃,泪流满面的深夜,我下定决心,去那栋早已选定的高楼。
看看远处的夜景,我驾着车,放着那首丧气的 《在房间里放着我的英文歌》,一路开到曾经生活过的小镇,我把车子开到院墙边,独自一人经过漫长的楼梯,来到了天台,这里的视野空旷,空气怡人,星星散落的黑色的碗底,在这同一片星光下,有人在唱歌,有人在接吻,有情侣在不到200米的街区逛夜市,有人在阴暗的酝酿犯罪,有人在行房事,有人抽起了事后烟。
凡此种种,世人皆能用半条命幸福的活着,唯我一人异端邪流?
不配为人?
人间失格??
人命天定??
何罪之有??
求而不得??
苦等一艘巨轮载我飘向远方,梦醒之后却发现自己在金色沙漠,除了荒蛮压抑,别无他物,想到这,眼泪又从眼眶里一滴滴掉在地上,我吸了吸鼻子,缓慢走到了天台边,楼下偶尔驶过几辆玩具般的车,一股摇摇欲坠的气流就在我身边流动,我闭上了眼睛想着,这一跳,就能解决一切的悲伤,一切的痛苦,以及你荒芜的人生了?
面前突然浮现起父母那两张严肃没有表情的脸,他们静静的看着我,不说一句话。我觉得,自己并不亏欠他们,突然的降生,突然的离去,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未知数,我均没有决定权,于是我狠下心一定要主宰一次残垣断壁人生。
想到自己初恋的惨败,那种痛苦的无力感又涌上心头。
想到自己在街头如鬼魂版孤独的身影,那背影多么寂寥又失败啊。
“连逛街都找不到人,连逛超市都没又人陪哎,这个人性格肯定有问题。”
“我天,它居然一个人来看电影,绝对是个loser,没有人愿意跟他玩,一定是因为他长得太丑了,跟闹着玩似的,太土了,才没有女生愿意跟他玩。”
“浪漫的剧情都是属于颜值高的人的,你都长残了你配吗?就像帅哥叫高冷,而你最多只能算性格孤僻内向,你长得好喜感,啊哈哈哈,原始人吧,一个人居然还来喝奶茶,真的这么孤独吗?”
无数黑压压的身影,无数杂乱刺耳的声音,每一句都像针扎进了心里的针管。我不禁轻笑起来,半个身子已在天台外边,呵,世人,真冷漠啊,不过没关系,马上我们就会告别了。
还有值得回忆的吗?
又想起儿时自己坐在树下,看着水沟里的鱼发呆,一呆就是一下午,真奇怪,那时居然没有感到孤独,只是单纯的看着鱼儿的游动。
回想儿时大部分时光,似乎大部分也是自己一个人在游荡,一个发霉德童年,一颗发霉德童心,这种霉味贯穿我整个童年与青少年时期,挫败和自卑牢牢捆绑住了我。
我,果然是一个失败者,一个生活上,工作上,家庭上,爱情上德彻彻底底德失败者,只有阴沟里的虫子才会偶尔撇你一眼,因为你们是同类,正常的世人是不会正眼看你的,你是废物也是怪物,丑陋又压抑,无人喜爱,心中的恶鬼已将真正你杀死,只留一句千疮百孔的躯壳,任由鬼魅玩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