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一个大地球仪前，哥哥和妹妹埋头查看着一个个国家和城市。妹妹手里拿着五角星图案的贴纸。
“爸爸的飞机什么时候起飞呀？”五岁的妹妹抬起头问妈妈。
妈妈把一束花插进了花瓶中，她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还有十分钟。”
妹妹取下一颗五角星贴纸，看了看比他大六岁的哥哥，哥哥点点头，妹妹贴到了大西洋海岸边的一个地方。
暑假开始了，爸爸即将回国休假。哥哥和妹妹计算着爸爸回家的行程，这段路程跨越半个地球，哥哥和妹妹准备在爸爸飞机经过的地方贴上五角星。一个小时后，一颗新的五角星被贴在地球仪上。七八个小时后，这些五角星渐渐连成一条弯弯曲曲的线，延伸到中国的边境，此时已经快到半夜，可是两个孩子的困倦却一扫而空。
“我们还不想睡觉，也睡不着。”哥哥对妈妈说。
“是吗？你们确定不困？”
兄妹俩点点头。
“爸爸下了飞机，然后怎么回家？”妹妹问。
“坐早上的第一班火车。”妈妈说。
“那我们给爸爸一个惊喜怎么样？”哥哥说。
“什么惊喜？”妹妹瞪大眼睛问。
“我们直接去机场等他！”十一岁的哥哥已经很有主见。
“哈！？这我倒没想过。”妈妈说。
“去嘛，去嘛！”妹妹直接去拿妈妈的挎包。妈妈想了一下，点点头。
哥哥和妹妹都为这个主意感到激动，他们立刻换好鞋，和妈妈下楼。
妈妈小心翼翼地驾驶着汽车，上了高速后妹妹撑不住靠在一边睡着了。哥哥也眯了一会。
两小时后，下高速经过收费站时，妹妹和哥哥被减速带颠醒了，看着远处犹如大鹏展翅的机场，即将见到爸爸的激动让他们一下子清醒过来。
一架飞往中国的国际航班上，绝大部分乘客都在酣睡。客舱前部的一个座位头顶的阅读灯亮着，一位乘客手里拿着两张发皱的信纸，上面的字体有点稚嫩，但他却读得很仔细。这是他儿子写给他的。信纸上粘了一张黄色贴纸，上面有几行字：“爸爸，语文老师布置作业让我们写一封信，我就想写给你，希望你能收到。”
亲爱的爸爸，
你出差在外已经快一年了。妈妈独当一面，把我和妹妹照顾得很好。每天晚上我帮妈妈洗菜择菜、洗碗，妹妹分筷子、端盘子，只是能做四个人的餐桌总有一个位子空着，但我们还是习惯把四把椅子都拉出来，凑点人气。
有一次周末我去同学家玩，他们一家正在看一个综艺节目。主持人问：哪个地方的男人穿裙子？我同学说是苏格兰，他弟弟说不对，是比利时。他妈妈说是阿根廷，他爸爸说是墨西哥。结果公布答案，我同学说对了，他们一家人都为我同学感到骄傲和开心。而我们家呢，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欢乐的时刻了！那时，我才发觉嘴角的一丝咸味，扭过头去不让我同学发现......
爸爸，你相信吗？我现在也慢慢成长为一个男子汉了。在外面的时候，都是我保护妹妹。遇到困难，我学着你样子绝不退让，只是在夜里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时会抱紧我自己。
.......听说你申请到了一个半月的暑假回国探亲，我高兴坏了，这下我们家可以好好团聚了。爸爸，你会带我们去哪儿玩呢？
旅途顺利
儿子
爸爸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信，他头上戴着的耳机播放着着一首歌曲的旋律：
Come up to meet you
Tell you I'm sorry
You don't know how lovely you are
I had to find you
Tell you I need you
Tell you I set you apart
和白天熙熙攘攘、人流涌动的情景相比，凌晨的机场到达大厅空旷而冷清。远处的跑道上偶尔起落的飞机发出轰鸣声，在星光下的清晨显得很刺耳。
母子三人在到达大厅外的一个咖啡店里坐着。儿子手里拿着一封航空信，是爸爸写给他的。
亲爱的儿子，
快一年没有见到你了，你一定又长高很多了吧？
很高兴你能分担妈妈的负担。你知道吗，爸爸在路上听到有孩子喊爸爸，我会不自觉地停下来回头张望，因为在我出差的这个国家，“爸爸”这个词的发音和中文一样。只是每一次回头都会令我失望。
你是我们家的第一个孩子，我曾对你倾注了大量心血，对你提出了高标准和严要求，然而事与愿违。我们相爱，在彼此的怒目中。我们歉疚，在不欢而散后。
和你们分别了一年，我突然意识到以前那样要求你不对。我的痛苦和烦恼几乎都来自于只见他人错，不见自己非。其实能够和家人在一起就已经很开心了。
......儿子，我想到了暑假的好去处，回家后再告诉你们吧！
爸爸
时间已经接近清晨，爸爸的航班应该要落地了，可是显示屏上却一直没有提示。这时，外面的跑道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警报声，妈妈心头闪过一丝不祥之兆，虽然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串消防车、救护车和紧急救援车鱼贯而入开进了停机坪，红蓝的警示灯格外刺眼。就在这时，一架飞机引擎冒着浓烟出现在不远的天空中，它缓缓地降低高度，一点一点地接近跑道。飞机倾斜着落地，稍稍偏离了跑道，但最终停稳了，但浓烟一直从左侧的引擎上冒出。
又过了许久，机场的广播通知，刚才飞来的航班一个引擎发生故障，单引擎成功降落，无人伤亡。人们才回过神来，不禁自发地响起了掌声。
妈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爸爸拉着行李箱，从大厅里走出来。妈妈和哥哥高高举起手臂向爸爸打招呼，爸爸吃了一惊，他原本还打算转火车回家呢，没想到家人都来接他了。刚才在飞机上的恐惧一扫而空，他飞一般地跑了出来。
一阵尖叫后，大家拥抱在一起，把泪水都埋在了臂膀之下。
......
来到停车场，爸爸拉开驾驶位的车门，坐了上去，把座椅向后调，降低高度，系好安全带，爸爸舒了一口气，握着有点陌生的方向盘，缓缓驶上公路。
早上第一缕阳光刚好从地平线下冒了出来，照在车身上熠熠生辉。橘黄的晨光让爸爸想起了家里餐厅黄色吊灯发出的柔和的光。是的，他的心已经到家了。
这时车里的音响里传出一曲旋律：
Nobody said it was easy
No one ever said it would be this hard
Oh, take me back to the start
- 本连载是 《时间之问·少儿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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