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记》| 带着黄金枷的美丽女人,是怎样弄丢了自己的灵魂?

1943年,张爱玲撰写了中篇小说《金锁记》,小说甫一问世,就受到了各界的好评。著名的翻译家傅雷先生是最先肯定张爱玲的人,而最先肯定的作品便是这篇小说:“《金锁记》颇有《狂人日记》中某些故事的风味,至少也该列为我们文坛最美的收获之一。”旅美文学评论家夏志清先生:“中国自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短篇小说。”

曹七巧

小说中的主人公——曹七巧,曾被作者称为她的小说世界中唯一的“英雄”,拥有“一个疯子的审慎和机智”,为了报复曾经伤害过她的社会,她用最为病态的方式,“她那平扁而尖利的喉咙四面割着人像剃刀片”,随心所欲地施展着淫威。

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上海,借用杜月笙的话:“十里洋场就像是一个跑马场,黄浦江就像是一块金砖,岸上的人看到的都是繁华景象,却不知道江水之下尽是皑皑白骨,名利如波浪,一不小心卷进去了,稍有不慎,可能连命都没了。”《金锁记》就是在这样光怪陆离的时空背景下产生的,烙着深深的时代印迹。曹七巧自身的不幸,使得她不能容忍别人的幸福,即使是自己儿女的幸福也不行。极度的内心扭曲下,她毁掉了女儿、儿子、儿媳和童世舫的幸福,也造成了更多人的悲剧。

《金锁记》显然是以语言和心理描写见长的,这也是作者张爱玲最擅长的技法。《金锁记》的突出之处在于完成了中国意象思维与西方隐喻式写作的嫁接,完成了中国小说传统藏匿式叙事与西方蒙太奇剪辑叙事的辉映。

小说的开篇如是写到:“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上海......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而文末的收尾处:“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首尾都运用了中国古诗中月亮的意象,既为小说罩上了一层凄清凉薄的氛围,又隐喻了一种无休止的悲剧轮回。在她的多部作品中,都运用了电影化的语言,使得小说具有鲜明的视觉效果。

张爱玲作为一位女性作家,对那种新旧时代交叠下的女性命运极为关注。她笔下的女性形象,真切地传达了她对人生的特殊感悟以及对文化败落命运的思索,用传奇性的故事和弥漫于其中的梦魇般的氛围,让读者真切地感受到曹七巧生活的没落和乱世的苍凉,体验到人性的丑恶、生命的无常、欲望的疯狂。

要解读张爱玲的《金锁记》,重点是要解读小说中女性主体遭遇被社会关系客体构建的过程,及其情欲压抑下产生的悲剧,这样的一种人物悲剧,又通过与曹七巧相连的诸多人物命运而得到回应和强化。但事实上,悲剧的结局只是悲剧的现象,小说的深刻之处显然不是为了表现女性悲歌,而是立足于人物命运的书写,来表现人性主体在封建客体中被倾轧而必然导致的变形,从而显示压抑下普遍的人性状态。小说的叙事是非常节制的,很多必要的表意实际上仅仅点到为止,小说的叙事也在连与断中缝合起了一个完整的轮回,即人物冥冥中不可言说的悲剧。

一个时代过去了,三十年前的月亮却从来不会陨落,正如曹七巧的故事也在世世代代地演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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