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北方特有的供暖管特别给力,不过窝在床上半个小时,衣服已经干透了。
黎澄带回来早餐,在一阵沉默中,两人吃得有些漫不经心,各自藏着心事。
最后我说,想回民宿,拿了行李回家。
黎澄歪着脑袋问,“钱不要了吗?”
这时,我脑子里突然闪过昨晚的一些片段。
我拿着酒瓶,吹嘘自己有多厉害,可最后在哭泣中大声质问,为什么还是会被自己最亲的人骗走几十万。
我就想拿回钱!但怎么拿钱也这么费劲?!我还欠着别人债呢?为什么不直接拿回来?噢,我肯定脑子秀逗了,明天就去拿回来!
顺便还唱那首世上只有妈妈好,不过来回反复那一句,没妈的孩子像棵草……
然后自问自答,一定是上天嫉妒我的优秀,故意找人来给我上一课,以确保将来的路,我能走得不那么嚣张。
但是我又继续哭嚎,明明我都在做善事,甚至连路边的小蚂蚁都不忍心伤害,为什么要这么来刺激我本就脆弱的内心。
后来我抓着黎澄的领口质问,为什么总要在我眼前出现,非要我做出什么事来才罢休吗?
然后勾着他的脖子,拉近彼此的距离,鼻尖相对,回来观摩,口中令人遐迩的语句层出不穷。
这么近,好像更加好看,这么帅的脸,谁看了能不心动?嘴唇刚毅,好想咬上一口……也不知道脸和身材,哪个更好?……
可惜在最后关键时刻,突如其来的呕吐打破美景,接着沉睡入梦。
断断续续的,将那段我本该忘记的回忆,凑成完整的影片在我脑海回放。
这么一来,黎澄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突然就像个炸弹,让我无端不受控制的想逃,天呐,太可耻了,我都干了些什么。
我爆红着脸,死活不敢再看他一眼,起身告别,转身就走。
刚握住门把手,被人从身后捆住,两颗心脏紧靠,噗通噗通,像火车启动越来越快,似乎能从身体里跳出来。
“现在,你觉得脸和身体,哪个更好?”
耳边呢喃的话语,带着男性特有的磁性,让我顿时僵得如同木偶,连带着体温也开始上升,过去几十年的人生经历,让我习惯性地遵从本能应对。
我快速而机械地回了一句,“六块腹肌更好看。”接着用尽全力甩开那双大手,夺门而出。
一路上,我都在后悔,为什么临了不给他一巴掌。后来想想,我真是个没良心的混账,居然还想打自己的恩人。
先不说贴心照顾一个醉鬼有多累人,先前不嫌弃地帮自己渡过腿伤那些日子,我就该感恩戴德了,更何况,几次危机,都因为他的在场而安然渡过。
耳边又响起他撩人的话语,不自觉的更想逃离,我无心勾引,却偏偏因酒误事,这下我该怎么面对这个昔日邻居。
可我又一想,这一切,从不是我自求的,上天似乎就不想我独善其身,非要给我安插这些莫名其妙的经历,硬生生将一个本该有更好人生的人捆在我的身边,令我十分困惑,实在弄不懂月老这次安的又是什么心。
我求的无非是,健康独乐,不求大富大贵,只想独享人间的花鸟鱼虫,春夏秋冬,最好一人走过千山万水。在有限的生命里,感受不同的人与自然,就这样,也不能满足。
我自诩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不喜趋炎附势,谈不上淡泊名利,换个更好的词说,就是一切随缘。但脑子里又想起自己醉酒时说的浑话,黎澄肯定在背地里笑话我,我的一世英名就此毁于一旦了。
转念间,黎澄……倒是个好小伙,可我曾经的心动仅为一人,要是换了人,那不是跟自己的母亲一样,“朝三暮四”了……
我这么稀里糊涂地一边走一边想。
漠河这个地方,冷是特产,周围总有一些杉树,遮不了太阳,也暖不了身心,但好在点缀了光秃的大地,看上去生机十足。
回到民宿,老板一见我回来,十分激动,一晚没回,担心我在外迷了路。
我笑着感谢他的好意,说在朋友那待了一晚。
但我才安心独处一会,黎澄突然杀上门。
“你看了我的身子,就跑了!你不想对我负责吗?!太过分了!”他像个被抛弃的怨妇,将我堵在房间门口,好在这时没什么人。
我不想让他进门,但这么堵着也不是事。我说,要不我们去大堂那喝喝茶?
他像只势在必得的狮子,双臂魁梧有力,这时候,我突然开始欣赏他。
就这个空隙,他挤进门,踏实坐在软沙发上,幽怨地盯着我。
被他看得发毛,我暗戳戳地说,“你不也看了我的,我们互不相欠才对。”
他气得鼻子冒烟,“那怎么一样,你睡得像昏过去一样,我哪有心思看……”
我不懂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子,一向稳重的黎澄就像个泼皮无赖,我去哪他跟哪,扬言说不给交代不走。
后来,我打算冷处理。径直去了一家曾经常去的小店,专做面,西北的宽面是主打招牌。
黎澄似乎不太喜欢吃面,皱着眉头看菜单,这让我心里突然安定不少,嘲讽道,“你看,吃不到一块,也说明,处不到一块……”
这句话他当成耳旁风,像模像样地点了一碗宽面。
显然我之前是领悟错了黎澄点餐时皱眉的意思,他不过是故意在做戏,表达自己还没得到交代的不满,根本不是不喜吃面。
看他犹如饕餮一般扫食,连面馆老板都频频侧面,更别说邻桌的几人。
实在忍不了,回到民宿,我当面质问,到底想怎样?
没想到他却开始嘻嘻笑着,半晌,才问我,“现在心情怎样?比昨天好一些了吗?接下去,你打算去医院?还是准备回家?你确定想好了再回答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的多变,让我怀疑内有乾坤,可一时又找不到漏洞,只觉得心里似乎少了点什么。
不过庆幸的是,他懂我,并给了我台阶。于是,我俩拎着一点水果去了医院。
纵使母亲对我不太公平,但血缘让我无法忽视她目前的困境。
病房里,那两对夫妻看到我们都显得十分意外。老男人的儿子,暂且称之为小朱,示意我们出门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