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丨为了在雪中丨56-63

■56远和远方

远
使我痛快！
淋漓尽致的痛与快
像海市上展开的内河
其实那是虚假的繁荣，虚假的浪花
与平静，想在远方中闪退
又冲进视野
粘在手上
甩也甩不掉

远
黑色的逼迫
在夜晚深处一片苍白！
鱼鳞一样的美丽，是更远的远方
呈现虚荣，那自以为不是的效颦
使我痛快万分

春天越来越近
日子一去不返
我像生命只有一季的昆虫
听着迫近的女人说
别，别把自己喻作禽兽——
一种远
撕心。那远，不是远方，那远很近
向着我
压下来

■57幻海沙

我所向往的
一切背向海市的背影
是我真正的亲人，在幻海沙中静止
失去原声，贴入，并闭目倾听
一粒一粒被时间打磨的
沙，像从焚尸炉中取出的亲人的骨头
没有颜色也没有血液
但你敢说她没有体温？
我所向往的一切背向阳光的道理
絮叨而又生涩
像患了失心疯的寡妇嘴角的浅纯
被语言的口水浸泡
只有一声孩子的呼唤
她才定下神来，回到今天和未来
太多的背叛在语言的内部，矫情
辩白。我所向往的美被一次次
强势地打碎，你们写来写去
究竟为的是什么？
幻海沙啊，我从前万美加身
眼里容不下一粒摩擦
如今双眼却是沙滩
泪水却是寂静的海洋
没有一条鱼，和贝壳，只有沙
沉淀我自己，讨厌我自己
向下，向下，众叛亲离
而我依然抱着我的真理和向往
永不背弃。过了今生
再说，不再言诗。

■58一条河

一条河
尸骨未寒。河里的一条鱼飞到岸上
向着一棵树矮下声来
卑微扭捏，悄声地表白

另一棵树，老树昏鸦
膝盖上摊开河水留下的遗言：
新的河流已经诞生，新的月亮
恒古不变！

“——好好爱她”
只有大地稳如泰山
背对着树顶与鸟巢，埋好女儿
女儿遗容慈悲：鱼儿们到了会飞的年龄
真的曾经那样温暖
一棵水草
在冬天，被家人们围在中间
也是围炉夜话

■59遇见未知的自己

1
我时常像你那样，对着一杯柠檬汁
静下身体
遇见我自已
——他
坐在没有任何事物勾兑的对面
头发像灯光一样温暖
照见杯外的另一个他，陷入他自己

2
习惯了在一首诗中
不断念想
像在深深浅浅的溪流中，深一脚
浅一脚，扔掉了草鞋的孩子，渴望着鱼
一条鱼并非要被爱情捕捉
有一种遇见，仿若滑过脚面，而我仍在
寻找邂逅

3
找不着你时
我喜欢把自己轻轻放开
熄灯，推窗，让呼吸慢下来，让一切如
风吹草动
我想像比月光都细致，你能藏到哪儿去
抑或在某一角
你用目光将我像月色一样暗中剖析
当你剖开相思
是否会羞得，像这杯中的柠檬
三分烛光，七分弥漫

■60夜.红豆

红豆，你是谁的月亮
又是谁的狐狸，落在谁的掌心？
夜是虚掩的，红已凝固
火狐狸，毛发光亮，在往事中频频回首
那双睛，竟也似了
两颗红豆
借一碗清水
饮下你的，欲说还休

■61温度

单字芥很温暖
孤单的芥，很温暖
万美不声不响，听到的东西越来越少
一声阿芥很温暖
像遥远的东方，黄莲里升起巨大的月亮
小白兔跳进怀中
圣洁的羽绒月光包裹着很温暖
春天来到
涌动的诗心就是万美的种子
大地与流淌的雨水
很温暖

■62自由

野马有翅
也有鱼鳍，蹄如雪，毛如麦浪
日有所行，夜有所息

野马不野
人们因为还没给它套上笼头
诬称其野，野马不知，也不得知
野马自己眺望
更自由的光影，拉长三千里山峦
当我从一首诗中靠近
野马有灵性
隐到楼和山之外
恋爱

■63浮生未歇

那条看不见颜色却在分行中流动的浮生
被谁载着
又载着谁漂流四方
季节流转
到了冬季，那条看不见桃颜与盈荷
却在手腕上用红头绳系着沉香
越过界河，将年华逐渐丢在路上
回首若梦的浮生
被谁白发
又白了谁发，雪落头顶
梦是唯一令回忆幸福的语言
构筑分行。倘若命运是其间永不歇止的河流
此河悠悠，浮生啊
我亦愿将一生未歇
献给此梦
此梦为大
浮我徜徉四方！
而命运必将毁灭
唯诗歌永存，载着浮生，踏上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