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又过了一个冬天

春节假期过后,就是八九了。七九河开,八九雁来,恭喜你,这个冬天终于过去了。

或许你会说,冬去春来,周而复始,如此平常的事情也需要恭喜吗?

是啊,如今生活幸福的我们,不会明白,冬天,曾经有多难熬。

古龙在他的小说里写过:有些人很喜欢冬天,因为冬天可以赏雪、赏梅,可以吃热烘烘的火锅,可以躲在热烘烘的被窝里读禁书、睡大觉。 喜欢冬天的人当然决不会是穷人,冬天是穷人最要命的日子,穷人们都希望冬天能来的迟些,最好永远莫要来。

过去的冬天,冻死人,是件很平常的事。老舍在《骆驼祥子》里写的对话:“今天这晦气!来的这一路我碰见仨倒卧!”倒卧,就是在路边冻死饿死的人。萧乾 《往事三瞥》也说:“有时会顺口说一声:‘今儿个桥头有个倒卧。’”你爷爷小的时候,高高的前门下面,有许多这样的人。

在北半球的北方,冬季的严寒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考验。千百年来,人们想出了许多办法应付冬季。俄罗斯人靠伏特加抵御漫长无趣的冬季已成传统,而描述哥萨克人生活的小说,说到贫民间的友谊,以招待一次茶炊、喝滚烫的茶为开端,以一次大喝伏特加,在莫斯科街头醉得东倒西歪而达到高潮;波兰人在风雪天出门,总不忘了带着他们的甜酒,以至于年深月久,人人都是红红的酒糟鼻子;南欧的人们用他们的各种水果酿制清甜可口的酒类时,终日被寒雾所迷的英国人则要烟熏火燎地炮制烈性威士忌。

在中国,江南乡间还在喝着热黄酒加姜丝时,北京的街头小铺里早摆开了二锅头和涮羊肉,而宁夏的牧民,会为你泡制浓浓的奶茶。这是应对冬天的方式,烈酒,烫茶,浓汤,在寒冷空气里搓手呵气的人们,依靠这一切立竿见影地制造出天堂的氛围。

老百姓习惯把夏天称作“苦夏”,而冬天则是你只想活下去,根本来不及去思考它到底有多苦。所以无论是东方的春节,还是西方的圣诞节,基本都在冬末春初。不仅是为了新的一个农耕周期祈盼风调雨顺,更是庆祝我们又度过了一个冬天的考验。

张楚的歌里唱道:“上苍保佑吃完了饭的人们。”也许需要补一句:“上帝保佑在冬天吃饱了饭的人们,保佑在寒冷天色里独自浪途、徘徊异乡、思念着烈酒热汤、火锅大肉的人们。

没在寒冷的冬夜摸着黑出去找过吃的,你是不会理解这种感受的。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经常要在冬日早上五六点钟出去吃早饭。那时很容易遇到“饼还没好,等五分钟”的情况。高峰期远未到来,熟客人和熟店家还来得及聊天。人少,街静,灯光暖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须臾吃的来了,开始吃。有些胃口好的,通常得陇望蜀。比如,先到这家给生煎包子掌柜的付了钱,翻身去买两个韭菜饼、熏肉饼、两根油条和一碗豆浆,回来施施然边吃边排队,等热腾腾生煎出炉。这种时候,早饭摊点就像关门后的园游会,你四处沾花惹草,都好。

大概冬天的早餐诱人,就这么多因素:淳朴厚实,所以你永远吃得香;周遭的冷,所以你狼吞虎咽只求让自己热乎乎起来。在这片一切还暗蒙蒙的环境里,你来不及多去挑剔口味、热量、淀粉维生素纤维蛋白质以及是否合乎卫生标准,只想求个适肚塞肠,打个带韭菜、萝卜丝、青菜、熏肉、豆浆、糍饭团、牛肉粉丝汤、油条味的嗝。

如今的我们,在有暖气的房间里看电视,睡大觉,甚至吃冰激凌。某种程度上,我们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真正的冬天。今年北京朔风呼啸,是近几年出奇的冷。有道是行人与我玩幽境,北风切切吹衣冷。在你裹上大衣,寒风还往你骨头缝里钻的时候,我们也许才找回了那个原本的过冬的感觉。而只有我们深刻理解了冬天的感觉,也才会理解,春暖花开的那一刻,是多么美好。

刘长卿写过一句诗: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当时只是背过就完了。直到许多年后,有一年冒着风雪,回到家中。看着家人温暖的笑容,抄起一杯姜丝蜂蜜水的时候,心中才算彻底明白了这句诗的心境。

真幸运啊,风雪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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