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或者说看着他。他是过去的我,我是未来的他。
是不是有点儿难懂?
你知道的吧,光的速度是光在真空中的传播速度是299,792,458米/秒,你看到的太阳是八分钟前的,北斗七星是一百年前的,那片美的不可方物的仙女座星系是两百五十万年前的,所以她眼前的我也不是那一刻的我。
我才是那一刻的我。
我和他存在于同一个空间。人的视线范围大概是180度,而另外的180度逃过了直光,躲过了余光,是人的视线盲区,我就在那里,只有他有可能看见我——过去和未来是可以相遇的。可他永远也看不见,因为我活在他看不见的180度里。
她抬起头看着天空,视线划过我的眼睛,喃喃的问:“你说每天都有那么多人对着星星发誓许愿,会不会有哪颗在发誓许愿的那一刻爆炸?”他没说话。我有点看不起他,这种情绪在心底升腾的时候,我知道这是长大的必经之路——成熟就是不断发现过去的自己是个傻逼的过程。
“怎么会呢~”我回答。
“哈,忘了你听不到。”我大概是个傻子吧,自嘲的笑笑。
她也笑了,向他走过来,从正面抱着他的时候跟我靠的很近,近到我能感受到她温润的呼吸。
“世界上有那么多谎言,如果不说话,是不是就没有欺骗了?”她说。
我吃了一惊,“你……看得到我?”
她放开他,牵起他的手离开。
怎么会看得到我,我笑着自己的神经质。从来没有一个活在盲区里的未来人被其他人看到,我和她的距离不亚于阴阳相隔。就算看得到,也找不到。
夜晚的灯光格外明亮,他和她躺在床上睡去,这是我一天中唯一可以无所顾忌的时候,不用藏在那盲区里,能够去任何地方。
可我哪儿也没去,静静守在卧室角落看着她,她慢慢睁开眼睛,起身走出卧室,不住的环顾四周,动作不紧不慢。
我小心翼翼的躲闪,隐藏在不能让她看见的角度里。
她突然停下,走向浴室。明亮又柔和的暖光灯衬着面前的梳妆镜格外清晰,镜中映出两个人影——前面的她安静的笑着,而后面是我的身影。
她修长的手指埋进我的发丝,额头贴着我的下巴,她的温度从接触点源源不断的向我传来,带着铺天盖地的画面——老旧的电话,脏乱的衣服,坏掉的闹钟和收音机,摊开的相册……它们静静躺着,似乎是等待着谁的闯入,毫不抵抗的被搜寻窥探,着迷或唾弃。
我推门进入,清洗了满地的衣服,修好坏掉的闹钟,轻轻翻着相册,看着别人的故事。
浴室里传来水声,我循着声音走去,她挂着泪痕在浴缸里全身赤裸,身体上大片的淤青刺痛了我。
我一言不发的退出浴室,走到阳台晒好了最后几件衣服,关了门离开。
骑上摩托车的时候,她很自然的坐在后座,手臂环着我的腰,荒唐而美好。
“世界上有那么多谎言,如果不说话,是不是就没有欺骗了?”像是另一个时空的发问。
没有语言最纯粹吗?
也许并不是有意,但我们总是在言不由衷间说了谎话。即使知道是假,依然愿意选择相信这个90%带着病菌的谎言,我们都不肯死心,我们都渴望奇迹,因为那些东西,过于诱人。
你说会不会有星星在地球人对他发誓的那一刻爆炸?如果爆炸了,许愿的人会不会感到寂寞?
“怎么会呢~”
夜晚还未过一半,我看着她躺在床上,手臂搭在他的胸膛。
“一切都是过去,当你抬头许愿,看到的不是星空,而是宇宙的历史,至于人类的感受,力量不敌一粒沙尘。”
我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