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四》：故事里的谎言与真实

“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来。一个侍者刚好经过，注意到他的杯子空了，又替他倒满。”

这是在栗树咖啡馆，那个熟悉的角落里。

是在熊熊燃烧的炉火前，房梁一盏微亮的暖灯，伴我，再次翻开了《一九八四》的一页页，不自觉的嘴型，似乎在默读，却淹没在偶尔柴火的炸裂声中，也消失在了窗外呼呼的风里。

人最难改变的是什么？正如同男主人公温斯顿·史密斯一样，是他最开始心中所坚信的“似乎以前发生过什么，但他的记忆被抹去了”，这是他的怀疑，也是他的相信。他的工作，是修改——修改“老大哥”预言的不妥，把他塑造成完美无缺的领袖；是删除——删除那些流言妄谈，把社会粉饰得太平无虞；是抹灭——抹灭过去存在的证据与真实。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这是一个愚蠢的年代；这是一个信任的时期，这是一个怀疑的时期；这是一个光明的季节，这是一个黑暗的季节。”

此话不假，颇有道理。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甚至是连自视伪装巧妙的茱莉娅也不知道，当他们在迷理部大厦食堂就餐，当他们步行在林间小道，村间公路，当他们悄悄踏进查灵顿先生的出租屋，当他们站在窗台看那楼下肥胖妇人晾衣，当他们讨论起过往是否真实存在之时……这一切，都难逃“电幕”捕捉，甚至连一刻，一瞬间，都做不到。

这是荒谬，也是荒诞，更是离谱，但这就是现实。他们别无办法，虽然他心中曾幻想着去解开过去的真相，还原那一个“桃花源”般只存在谈论间甚至是无人问津的过往岁月，可他做不到，因为他早已在桎梏之中。

奥布莱恩，一个被温斯顿·史密斯认为是可信任之人，他相信这个人与一个神秘的组织有关，于是他将心中所想一一告知，并表示若危急之时愿奉献生命。可最后，温斯顿·史密斯身陷囹圄，被折磨得不见天日，甚至是精神错乱，竟然对疼痛无感，都是拜他最信任的人所赐，而这个神秘又诡异的组织，到底是否真的存在呢？奥布莱恩是否真的是其中一份子呢？都将是个谜。乃至于在镜子前，面对他自己的反像时，温斯顿·史密斯惊讶了，应该能想到他心中的震撼，如惊雷，响彻云霄，透彻天际。

当心中的信仰楼宇，一块块砖头剥落，一层层墙壁倾塌，他开始相信了：“二加二，可以等于五。”当然，只要你愿意相信，太阳乃至是银河都以地球为中心，可笑吗？信念大楼被连根拔起，只留下了漫天纷飞的灰尘，曾经称赞之人却对之嗤之以鼻，生怕沾染一丝。

在栗树咖啡馆，那个熟悉的角落，温斯顿·史密斯曾经目睹三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因某种罪名被审问后，他们曾呆呆坐在那里，他也曾与朋友背后议论过他们的遭遇，可不曾想的是，他竟然在多年以后也成为那个位置的一份子，而且这么多年来，这个角落的位置，似乎只属于他一个人，“看戏终成戏中人”。

在进来以前，温斯顿·史密斯和茱莉娅见面了。

“我出卖了你。”她直截了当地说。

“我也出卖了你。”他说。

他们终究还是战胜了自己，以一种无法言喻的抹灭的姿态，最难改变的是一个人的信仰，但这也最容易，哪怕钢筋铁骨也难忍精神崩溃，心理防线的击垮。

“他爱老大哥。”

这是一句意味深长的结尾，既是对精神自由，思想开化的束缚，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解脱，或许说是讽刺到更加贴切。

“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

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一无所有；

人们正踏上天堂之路，人们正走向地狱之门。”

正是，权谋与天真并行，残酷与理想同在。

但这又如何？

如何！

街角(图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