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3-25

  五岁之前，我一直住在农村姥姥家。姥姥家特别好认，就在村中间，村里人都叫它“当中院张家”。

  姥姥家门口有个大石墩儿，我小时候经常坐在石墩儿上给村里的小朋友们讲故事。故事多来自孙敬修爷爷。那时也没有手表，生物钟特别准，别管在干什么，感觉时间到了，就哧溜一下窜回家，正好赶上听那句:“嗒嘀嘀，嗒嘀嗒，小朋友，小喇叭开始广播啦”。姥姥家的院子很大。爸爸妈妈把院子分成几块。靠南墙的地方种花儿，各种各样的花儿，月季花、菊花、凤仙花、美人蕉……除了花，还有一棵樱桃树。记得当年看过诚实的华盛顿的故事之后，好长一段时期内，我总梦想着找把斧头，砍倒它。院子中间也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我们家的枣树结的枣很多，肉多，汁少，不怎么甜，我们都叫它木疙瘩(疙瘩都得重读)。于是我不爱吃，整天惦记邻居大姥娘家的脆铃枣和咪咪枣，又甜又脆，咪咪枣更甜一些，尤其好吃。现在想起来还是满口生津。靠近东墙和西墙妈妈种了很多菜，有茄子、黄瓜、豆角、西红柿、大白菜……各种时令蔬菜。家里几乎没买过菜，想吃什么，院子里摘就是啦。西红柿吃不完，妈妈就去找医院工作的朋友要来打吊针儿的瓶子，把西红柿切成丝儿，塞进去，用蜡封起来，冬天吃依旧新鲜。豆角吃不完妈妈就晒上，想吃的时候蒸一蒸，凉透了放上蒜，倒点香油，于我，是童年最美的味道。墙头上种着仙人掌，仙人掌花有点像昙花，有白色的和红色的，非常漂亮。仙人掌果红彤彤的，很好吃。我和姐姐经常会爬到墙头上去找成熟的仙人掌果吃。一不小心就会被刺扎到。扎到手是常事儿，有时还会扎到舌头。家里养了一条大黄狗，据说我经常骑着它在院子里溜达。大黄狗死后，就埋在了花园里的樱桃树下。天黑了以后，院子里没有灯，只有挂在空中的几颗寒星，再加上不知哪里的小虫子或者小老鼠不时发出的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总让人觉得黑暗处隐藏着什么，或者有双眼睛在偷偷地观察着你。所以我总是怕黑，夜里说啥也不敢一个人出去。就是在这个院子里，爸爸教会了我跳绳、踢毽子……

  农村过年才有年味儿。一到过年，全村的小朋友都换上了新衣服、新鞋子。口袋里揣着糖果、鞭炮和滴滴筋儿，鼓鼓囊囊的。边跑边掉，边捡边笑。抽空剝一颗糖塞嘴里，甜丝丝的；点燃一个小火鞭，偷偷扔到小伙伴脚下，听“嘭”的一声吓他们一跳，自己则跺着脚地笑。或者大家一起点亮滴滴筋儿，在夜空下画着圈儿甩着，好像许多只飞舞的萤火虫。孩子们从村东头跑到村西头，呼朋引伴，把全村的小伙伴都聚集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疯着，跑着……。除夕这一夜大人小孩儿都不睡觉，能熬到几点就熬到几点。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直不绝于耳。也只有除夕这天我不怕黑，全村的人都不睡，那么多人陪着呢。

  儿子听着我絮絮叨叨的回忆，眼睛亮晶晶的，露出无限神往的表情:“妈妈，我可真羡慕你小时候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