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缘硬皮本

            情缘硬皮本

                      曹公奇

      三十七年前,我们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方,既未曾谋面,也互不相识,但却因为一个硬皮本,引发出了一段跨越几十年的纯真情谊……

      这是一个天蓝色封面的硬皮本,只有左边的本脊部分和右边的两个角儿是咖啡色的,封面上是白色的“硬皮本”三个大字,下面是“硬皮本”三个字拼音的书法手写体,整个封面简洁大方,纯真朴素。翻开硬皮本,扉页上是我写的送给解放军官兵的那首小诗《送》。其实,当时写的时候,并不知道送给哪个具体人,只是写给即将奔赴前线的解放军,这个本子最后会到谁的手里,一切都是缘分了。

就是这个硬皮本

      本来我已记不清当年具体的时间了,但硬皮本上那首小诗下面的日期明确告诉我:一九八五年十二月十八日。那一年,我大学毕业走上教师岗位有三年时间,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在宝鸡市斗鸡中学担任高二四班的班主任和高二三四班的语文课。我接到学校的通知,说有一批解放军官兵轮换即将奔赴老山前线,让我带领班上的学生去欢送。那天晚上,也就是十二月十八日晚上,我带领全班学生按时到达了宝鸡火车站。站台上人山人海,全是各个单位欢送解放军上前线的群众。学生们兴高采烈,敲锣打鼓,手舞红花,大声欢呼,场面异常热闹,当年负责打鼓的学生景朝阳还回忆说:敲锣打鼓欢送解放军的情境至今历历在目。欢送的人群挤满了整个站台,解放军官兵在火车上,我们无法靠近火车跟前,也无法与任何一名解放军官兵相识交谈。我和学生一起把我们给解放军准备的礼物统一交给组织方,由他们转交给最可爱的人。这些礼物中,就有我的那个硬皮本,还有硬皮本扉页上我写的那首小诗《送》。

当年欢送解放军的我和高二四班学生

      很快就要到一九八六年的元旦了,有一天我突然收到一封从老山前线寄来的明信片。这时,我才知道了我赠送的那个硬皮本和那首诗到了一位名叫康新民的解放军战士手中,他也是陕西人,是一位在基层连队搞宣传的通讯员,非常爱好文学。于是,共同的地域,共同的爱好,共同的青春,共同的热情,使我们两人很快成为没有见过面的笔友。信来信往,飞鸿传字,两个热血青年的心,两个同龄人的爱好,将一个远在老山前线猫耳洞的战士,与一个远在后方学校任教的教师紧紧地联系起来。

康新民保存的明信片

      我们就这样通过书信联络着、交流着。当时唯一的联系方式也只有书信,我们鸿雁传书,相互分享,倾吐心声。他给我讲他的经历,他的爱好,他们在老山前线猫耳洞的战斗生活;我给他介绍我的情况,我的理想,我的工作,我用他的书信教育学生的故事……就这样,我们虽未曾见面,甚至也没有对方的一张照片,却像老朋友一样通过书信交谈着,成了真正的“笔友”。当年我们都还很年轻,有热情,也有理想,就这样通过一封封书信交流着……后来,因为我们各自地址的变动,联系就中断了。几十年间,再无各自的消息。

康新民保存的信件

      可就在十多天前的九月二十二日下午接近三点的时候,延安市教研中心的陈宁老师突然在微信上给我转发了洛川作协公众号上的一篇文章:康新民《寻找“笔友”》,并告诉我说“我老乡找你,哈哈哈,35年前的情缘!”看见康新民这个名字,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当年的“笔友”。我急忙打开公众号文章阅读,果不其然,就是他——当年在猫耳洞与我通信的解放军战士康新民!我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紧接着,收到了他加我微信的申请。我们互加微信后,相互介绍各自的目前情况,倾吐相隔三十五年的心声(我们两人通信认识至今三十七年,中断联系已经三十五年)。因为新民是延安市洛川县人,所以,又有一位热心的洛川籍女士刘艳宁,通过在宝鸡的朋友联系上了我,也是帮康新民找“笔友”。不得不感叹,天地之小,网络之发达。在他的文章发出不到一小时,我们就联系上了,续上了中断三十五年的情谊。

康新民的文章:https://mp.weixin.qq.com/s/ZsGMlCGSgigfKnKKPWwdGg

      原来,新民他们部队当年在老山前线防御作战一年多时间后,就撤回到了后方。继而,他考上了军校,毕业后,又远赴新疆伊犁为国戍边。他屡次立功,受到了部队的表彰奖励。三十多年来,新民从基层的连队干起,一步一个脚印,一直到了师级干部,现在已经荣休,居住在西安。作为军人,新民他自信自强,吃苦耐劳,责任担当,乐于奉献,富有军人坚强刚毅的精神;作为文人,新民他爱好写作,以笔作枪,是部队的优秀宣传员,而且出版了个人文集,富有温文尔雅的气质。

      后来,我也从当年任教的学校调到了宝鸡市教研室做教研员,一直到去年退休,现在也居住在西安。世界很大,也很小。原来我们现在就住在同一座城市里。

      距离我们重新取得联系不到十日,也就是九月三十日上午,国庆节前,一个十分美好的日子,在西安曲江,相识了三十七年的我们终于第一次见面了。当两双大手紧紧握在一起的时候,当看着彼此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的时候,我们是那么的激动,那么的感慨!是啊,三十七年,在人的一生中是一个不短的年限,但时光的消逝,岁月的流转,世俗的纷扰,并没有冲淡我们曾经的情谊,哪怕仅仅是没有见过面的“笔友”,哪怕是仅仅只有不到两年的飞鸿传书,哪怕仅仅是纯真美好的友谊!

三十七年后的第一次相见

      我们同是六零后,只是新民小我三岁。我们在一起细品茗茶,畅谈过去和现在,彼此更加了解对方。新民是个有心人,三十七年前我送的那个硬皮本以及扉页上那首小诗,他至今完整地保存着,虽然硬皮本已经有些破旧,几张页码也已经脱落,但他细心地一页一页整齐有序的存放着,小心翼翼地用硬皮夹好。扉页的小诗上,在题目“送”的旁边,贴着一个圆形的“老山作战纪念”贴,这是新民参战的标志;在小诗的前几行,盖着三个鲜红的、苍劲有力的行草大字“猛攻报”,这是他们在老山前线的宣传报的名字。

硬皮本扉页上的赠诗

      一个普通的硬皮本,一首充满激情而又笨拙的小诗,历经艰辛,沧海桑田。它随着新民,从宝鸡火车站到老山前线猫耳洞,到西安军校,到新疆伊犁,再到西安,三十七年始终伴随在他的身边,翻山越岭,爬山涉水,上过战场,求过学,守过边。我翻看着它,从一九八五年十二月十八日开始,新民就用这个硬皮本写着日记,一页一页记录着他当年的军旅生活,记录着他在老山前线猫耳洞的战斗经历,也叙述着我们两个不同寻常的友情。

      更惊奇的是,新民还完整地保存着我当年写给他的第一个明信片和一些书信。看着自己三十多年前那充满激情而又拙笨的笔迹,心情是复杂的。既感慨新民的细心和重情,又懊悔自己的粗心大意。这么多年,我几次搬家,许多珍贵的东西,包括我教学上的许多教案和资料,都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可叹又可惜,新民当年给我的书信,我一封也没有保存下来,而新民却把我的书信保存得这么完好,多么难得啊!

      现在,我们虽然都是年逾花甲或年近花甲的人了,但我们还仍然都怀有一颗年轻的心,一颗赤诚的心。

      忆往昔,风华正茂,峥嵘岁月;

      看今朝,真情依旧,壮心不已。

      感谢强大的网络,感谢热心的朋友,是你们让我和新民重新获得了联络,续上了三十多年前由一个硬皮本引发的这段情缘。

      山高水长,天长地久。松柏常青翠,情谊永长久……

                                                                            二零二二年十月三日于西安

(发表于《教师报》2022年11月30日,发表时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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