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念经】那个打鼾的男孩儿

课堂是一个奇异的地方，在这里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有知识的种子在这里播撒，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有学海里的头脑风暴和书山上的灵魂洗礼；有老师的滔滔不绝和学生的跃跃欲试；有万卷书里躺着的诗和远方，草稿纸上演算着的未来和梦想……当然，也有老师的唾沫星子乱溅和学生的昏昏欲睡；有同桌不小心流出来的哈喇子和前排女生扫过来的马尾辫子；有人瞎起哄还有人身在曹营心在汉；有人偷传着小纸条还有人在桌兜里藏着武侠言情乃至整个江湖……老师们，都遇到过吧？我这里就只说说一件事儿。

有一天，我在***班上晚自习，是第三节的时候，没有讲课，因为练习册落下太多了，就请同学们自个儿做练习册。看着同学们奋笔疾书的样子，老夫坐在讲桌上深感欣慰，顺手抄起身旁书架上的一本《红楼梦》就陶醉地看了起来，也不知是过了几会儿了，一阵突兀的鼻鼾声不能自已地响了起来，我以为是幻觉，而鼾声的持续性打破了我的幻觉，我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睛跟着鼾声追踪了过去，仿佛我的眼光有重量，一下就把那男生砸醒了，又仿佛他是被自己的鼾声给吵醒了，反正他是醒了，然而全班也醒了，都跟着我的目光，一起投向了那个男孩儿，然后我暂时抛下了我对他的鼾声的不可置信，换上了忍也忍不住的笑意，对他说了一句：“你这得是有多困啊？竟然在班主任的眼皮子底下睡得打鼾了？！”然后，全班发出了一致的大笑，很想忍住又绝对忍不住的那种笑声。最后，他也笑了。

不过，我作为班主任可不是来搞笑的，我也不会因为他笑起来有点好看就不管不顾了。我得叫他到办公室里坐坐，哦不！是站一站，而且还要和我聊一聊。

其实这个男孩儿是我班各次成绩排名都不下于前十的优秀生了，我班生物老师还曾在我面前夸过他：是个脑瓜子灵光的小伙子！可是啊，作为语文老师的我却没瞧见他的灵光在哪儿乍现呢，语文顶了天能上个90分（所谓的及格线哈），在我的课堂上或明目张胆地、或偷摸悄声地，或长长短短地已经说过很多次啦！我也曾恨铁不成钢地对他表示愤怒过，也曾旁敲侧击地调查过他有没有手机，也曾三令五申地命令他按时睡觉过，还曾简单粗暴地拿走他的凳子过，甚至三番两次问候他的家长过……结果呢？还打起鼾来了？

这是一个多么悲伤的教育故事啊！故事里几乎都是我的束手无策，也都是那男孩儿的无可奈何。他就站在我的面前，我虽然坐着，却得仰着脖子看着他，看他顺着眉眼，一副“我错了但我也没办法”的样子。我这心口的气儿顺也不是不顺也不是。怎么办呢？身为老师怎么能让学生发现自己“也知道你错了但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呢？

我抖擞精神，问：“报你一个处分哈？”

他着急忙慌用方言回答我：“老师，怕是报不得了！”一副只要不报处分当牛做马都心甘情愿的样子。

我也不忍，所以接着问：“为什么那么爱犯困，还总挑我的语文课？是老师讲得不得劲儿是吗？”

他真切地看着我，以示郑重：“老师，绝对不是，是我的问题，我历来就不太喜欢语文这些。”

我心里已然有了大概，从客观上来看，高中学生所学科目繁多，课程安排紧张，有些枯燥无味，再加上升学考试的压力，致使睡眠时间少，精力透支，造成上课困倦；从主观上来看，学生自身的种种因素造成对学习无兴趣，缺乏动力，再加上自控能力差，无心学习，迫于家长压力，勉强在学校度日，一进教室就想趴桌子上，一看书就烦，一听老师声音就想睡觉。好像没有哪个学生，敢说自己从来没有在课堂上睡过觉这样的厥词吧？只是我们做了老师就忘了自己曾经是个学生，就像我们成了大人就忘了自己曾经是个孩子。当然，这也不是说要让我们几十岁的人变再变成学生去和那些十几岁的孩子胡闹，我们的身份，驱使我们：务必引导学生树立正确的目标，培养学生的良好道德观念、荣辱观念，以“不思进取、点滴未学”为耻，以“紧张充实，努力上进”为荣。像《麦田里的守望者》那样，守在悬崖边上，不让孩子们靠近危险，抓住每一个跑向悬崖的孩子，以免他们不看方向，师者仁心，我们该给足学生宽容，秉持“容错原则”，适度包容等待成长。

所以，我和那个打鼾的男生做了一个约定：在所有课堂上，一周不睡觉，有小奖励；两周不睡觉，还有奖励；一个月不睡觉还有大奖励。

两周之后，他兴冲冲地向我走来，很骄傲地说：老师我的奖励呢？

那一刻，我感觉，得了奖励的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