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坡上——1、断梦远寻

1、断梦远寻

尘埃落定,

没有逆转的传奇了……


很久很久以前,我其实不想做小说,构思三番五次地变动让我躁动不安。虽然年少时还喜欢写写划划,高中时还当过文学社社长。但终究是青春萌动期一个淡远的念想,甚至连梦就算不上。因为一直没做过写小说的梦,梦里多半出现的是高考、是那几个青春泥泞路上烙下印记的人儿。


上个世纪90年代,按村里老辈子的说法,我算是读完了12年长学(小学6年、初中3年、高中3年)而且还要再读3年(大学3年),实际上是15年长学,起码也要相当于过去秀才这个级别。

然而很是不幸。虽然我这不算妙的笔也能生些不算蛮好看的花,自以为能考上武大中文的我,最终还是落了空。

1993年8月,依稀记得是一个闷热得喘不过气来的午后。邮递员大步走进稻场,高声叫着我的名字,说大学通知书来了。

当时正在修整稻场下边的猪圈,我半挽着衣袖和裤脚,和父亲、大哥、三弟一起和泥浆、垒石块。去洗干净了手上的泥浆,接过信封一看,落款是:宜昌师范专科学校。


宜昌师专  选自网络  侵删

早知的录取结果已经尘埃落定,意想的武大连插班生也读不起,再也没有可能逆转的传奇了。我一下失望透顶,狠狠地将信封丢在地上。任凭家人斥责和呼喊,我头也不回地去了旁边大沟。清凉的风阵阵吹来,溪水潺潺搅动着满心的翻腾。

“说你考上四川大学了,就是远了点,毕业了会当国家干部吧?”呆坐中挑水经过的邻居关心地询问。

“是四川大学就好了,宜昌师专呐,毕业了克教书喔。”我没好气地说着。

爷爷走了过来,安慰着说:“回克帮忙吧,不然今天猪圈整不完了,猪娃儿又没地方关。”

我起身回屋去帮忙砌猪圈。郁闷满腹,从来和邻居非常客气的我,因地界问题还吵了一架。


老家的瓦屋  2013年4月4日摄

在亲友地恭贺中,在自我反复地纠结中,慢慢接受了读师专的这个现实。能转成非农业户口,包分配工作。虽然是当老师,但还是干部编制管理。毕竟在那个时代,能跳出“农门”也是很稀有的事。

“家里不断粮,不当孩子王。”但隐约中爷爷的这声叹息却一直记得。

学费和住宿用具等费用也还没有着落,亲戚凑了一些还是差很多。那个时期,山村的人们大都刚刚能吃饱饭。稍微强些的,都在急着翻修、新建房屋。至于钱,那真是稀罕物,都没有。

上学前母亲抽空去县城找长年在外工作的舅舅求助,请求帮忙支援我读完大学。母亲他们打小就在艰难年代相依为命的几姊妹,只有二舅出去工作了。早些年间,舅舅也曾说过,能帮忙拉扯出来一个,家里以后的好光景也有个盼头。


就这样,在1993年那个阴雨绵绵的9月中旬,19岁的我第一次跨过群山赶往宜昌。

独自一人坐着中巴车到宜昌师专报道,车随着弯弯山道一路摇晃着前行。行至小界岭时,车突然停了下来,司机下去不知干什么去了。

我正仔细端详着公路两旁高大的梧桐树。这时上来了几个年轻人,从前面推推搡搡地闯过来。我探头看去,一胳膊上纹着蝎子的青年,手里分明执着匕首。

遇到车匪路霸了。我不由得紧张起来。我紧靠窗边坐着,挨窗边上放着一条“蛇皮”口袋,里面装着舅舅给的旅行包和1000多元报名费。

他们骂骂咧咧地来到我的旁边,其中一个紧盯着我,厉声喝问我去干什么的。

“克……克晓溪塔搞副业的……”心里有些哆嗦,我答话时不禁结巴起来。

他一把将我拎了起来,看《少林寺》长大的我也自幼舞枪弄棍地练过。一身“肌肉”顿时要爆裂开来。但面对4、5个还要壮实的持刀的“混混”,我强压住怒火。

突然,“蛇皮”口袋一下倒在座位前的空档里。我一下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他们以为我怂了,狠狠地扫了一眼后便将我架到过道里,从裤袋里强行掏走了十几块纸币。说不上伤心,好在放在“蛇皮”袋子里的1000多元他们没发现。

绵长的“哞哞”声中,我扭头看向车窗外。田边一头黄牛很憨厚地立着,偶尔甩甩尾巴、低头吃上几口青草。

幸好当初没有讲面子,把那个比较高级的旅行包塞进了陈旧且洗得发白的“蛇皮”袋子里。不然,学费就被抢走了。那时候没能力讲面子。但后来的一次虚荣,却让我成长中丢失了太多。


合工大图书馆  2019年9月2日摄

26年后的2019年9月初,我们一家乘车送儿子去远方上大学,穿过宜巴高速界岭隧道。我忍不住向旁边的宜兴公路望去,路旁原来高大挺拔的梧桐树已没有了,换成了错落有致的花坛和伞状的绿植。原本崎岖陡峭的公路也早已取直平缓很多,奔驰而过的是一连串载着矿石的货车。

我19岁才第一次离开家乡去附近的地市上大学,困窘的家境和高考的失误,我没有考取省城或者外省的大学。这几乎成了要相伴我一生的梦魇。无数次在梦中大汗淋漓地醒来,恍惚中还在高考

儿子17岁考取了比较心仪的大学,是老牌的211工业大学,远在千里之外的美丽江南。

一路走来我们没有给儿子压力,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总是随他自愿。转到实小读书、四处筹钱在县城买房和设法调到县城工作……我们努力地创造着能让儿子更好求学的环境。至于能上什么样的大学,内心里平静地期待着。

还好一切还算如愿。只是我和妻子的文学梦没有传承下来,虽然儿子作文写得很好,但他坚决地选择了理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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