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之不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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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当我把我和高灿结婚的消息告诉表姐的时候,她沉默了半响,缓缓开口说道:“江珂,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微微颔首,眼神也较为失神,“嗯,想得八九不离十。”

“可高灿毕竟是二婚,而且还有一个孩子。”表姐努力保持镇定,但声音却显得急促。

“这不正好。刚好,我不能生育。”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看似勉强的微笑。

“你这过去不就成后妈了吗?你自己都没生过孩子,就直接当母亲,这……”表姐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敏感,便换了一种说法,“江珂,我也是一个妈妈,我知道这其中包含着什么,你千万不能冲动啊。”

我选择了沉默,轻饮着面前的饮料,咽下了最后一口果汁,开口道:“这可能是我最好并且是最后的抉择了吧。”我没有选择用长篇大段的道理去反对表姐,也没有用语重心长的话语来说服表姐。

我想,她应该是知道“最后”和“最好”的意思。

结束与表姐的“谈心”,我漫步在这座城市的街道上。日光不算强烈,但我还是打了一把伞,脑海中回响着当初高灿对我说的话,“江小姐,如果可以的话,觉得我们应该以结婚的前提谈恋爱。”

“高先生,我想你可能不知道我的情况,我不能生育。”

“这不能成为理由,毕竟我还有一个儿子,他需要一个妈妈。”

一声车笛鸣叫将我拉回现实,我的手下意识伏在我的腹部上,也为自己倒吸一口凉气。

大一暑假的时候,我出了一场车祸,这场车祸几乎要了我的命,我的头也在接触地面的时候导致脑积血,压住了我的部分记忆神经,这并不是意味我想偶像剧中的全部记忆丧失,我只是失去了近几年的部分记忆,比如一些人、一些事。而我的腹部也因为受到了强烈的撞击而导致子宫受损,难以怀孕,而我当然知道医生口中“难以”的意思

母亲也因为这件事深深自责,总是在怪自己为什么当时让我去超市买牛奶,我也记不清当时的原因了,只能安慰她别想太多,至少撞我的司机是自己饮酒驾驶,至少撞我的那个司机是土豪,至少我还能多少记得我大一学习的知识……一切也不算太糟。

从去年父亲因病去世开始,母亲就开始担心我的终身大事,这并不是怪母亲,父亲的死过于突然,甚至没有一点事先的征兆。母亲劝我相亲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开始的时候,我总会拿许多事情搪塞过去,比如:我想等工作稳定之后再说;我的同学也还有没结婚的;我还想再等等总会遇到的……

但是,当我下班听见卧在沙发上的母亲一句梦中的朦胧自语:“他爸,快收衣服”,内心的深深刺痛让我答应了母亲去相亲的要求。

相亲并非像吃掉一口西瓜那么容易,很多人都因为我不能生育的原因而拒绝。或者说,当我说我不能生育的时候,他们心中似乎就已经判定我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孩,才能导致不孕,至于另外的一部分提到了人工受孕,我拒绝了,是因为我实在是接受不了,我已经受过一次伤了,实在不想在经历一次……

本来我已经我放弃了相亲这个想法,母亲一再催促,甚至已经把我的标准降到了“二婚”,谈不上委屈,母亲毕竟是爱我的,这个我知道。

也因为听说高灿和我是大学校友,比我大三届,也就是说我在上大一的时候,他是大四,现在是一名大学讲师。母亲打电话里不觉露出喜色,道:“兴许你们以前还见过呢,这就是缘分呀。”

其实,我对大一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了,已经无法拼凑出一幕完整的画面,就算见过,也大概不认识了吧。

但我没想道,高灿会认识我,微笑道:“我记得你给我拍过毕业照,大概那时候你是摄影部的吧。”

他的确说对了摄影部,但是我实在是想不起关于他的任何记忆。

也是在这个相亲饭局上,高灿提出了“以结婚为前提”谈恋爱。

(二)

说是恋爱,其实没有任何形式上恋爱步骤,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我们一共见了三次面。我算得上一个很内敛的人,如果不是公事,我很少会主动一个见过一次面的人,即使这个人是我名义上的男朋友。我们两个大概都是出于一种很繁忙的状态,忙到忘记彼此。

第一次他约我出去的时候,我显然有些吃惊,但还是答应了赴约,但我没有想到是在KTV,和他朋友一起,准确来说是大学同学。我几乎是带着一半的窘迫进去的,又想着都是校友,心中的窘迫又多了点心安,只是不停地在吃果盘,为了不扫兴,我也唱了一首歌《独家记忆》,唱的也不算太差。

几杯酒下肚之后,其中一个微胖的人半开玩笑说道:“我们几个人就数高灿成绩最好,但没想到,最先结婚的居然是高灿。”我不知道他是再说给我听,还是忘记了我的存在,还是再说给高灿听,“我就奇怪了,你说,当时明明你对邓颖没感觉,为什么还要结婚呢?现在离婚了吧,这还给你留了一个孩子……”

高灿顾及地看了我一眼,许是发现我没想象中在意,也半开玩笑回答道:“我以为结婚之后就有感觉了……”

后面的话,我也渐渐听得不太清楚,不少人打着马虎眼将这个话题越了过去。我坐在一旁,回忆着当初母亲给我介绍高灿基本信息时说的种种,我并非妒忌,毕竟还没有当那种份上,只是回头来梳理一些事情罢了。

真心话大冒险几乎是一个永远不会落伍的游戏,我并没有参与其中,就是静静观望着,高灿的运气并不算多好,几次下来都是平局的状态,在最后一轮中他的朋友们推托着让我替换高灿来,是输是赢都由高灿负责。我向来不懂这些东西,只能硬着头皮上,很遗憾,我的运气并不佳。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说话的依旧是那个微胖的人,对着高灿说道。

“最后一轮,真心话吧。”高灿看起来有些疲惫,说话的声音中也有几分倦意。

“请问,你人生中最怀念却不想在经历一次的事是什么?”

我也静静思考着,能想到的大概是高考吧。

高灿沉默许久,道:“我选大冒险吧。”

几个人都打趣一般。我静静坐在旁边,看不清高灿的表情。

大冒险也收敛了几分,做好十个俯卧撑就放过了高灿。

回去的时候,高灿坚持要送我,我拒绝了,即使他的疲惫度并没有太过于严重。帮他找好代驾之后,我也就回去了。

坐在出租车上,我越发好奇高灿的真心话的那个答案,便发了一个信息问他,他持久没有回复,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想回答。

当我到家的时候,他才回复道:“初恋。”

我并没有选择回复他,更像是一种“沉淀”的状态。我甚至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这个决定,在感情生活里,我像极了一个不会爬树的考拉。

直到第二次见面之前,我没根本就没有联系过,我甚至以为他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后来我才知道,他其实与母亲聊了很多次,都是在询问关于我的问题。

当我看见他时才发现他的右手中牵着一个小男孩,眉眼之处颇为相似,我想这便是他的儿子——景铭。对此,高灿如此解释道:“本来想带你来的,但景铭吵着要来看看你。”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人对如此中肯我,或者说是如此笃定我,甚至没有半点值得商讨的地方,上次是见他的朋友,这次是见他的儿子,我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他对每个相亲的人都是如此。

去的地方也很普通,就是游乐园。一路上,景铭就拉着高灿的手,并不与我亲近,我开始怀疑他那一句“吵着要来看我”的真假。

最先玩的是景铭首选的碰碰车,高灿为了景铭的安全也参与了进去,我一个人坐在长椅看着他们相互间的嬉笑,觉得自己的眼神也温柔了几分,细想一下,我没出车祸之前,我的理想家庭也不过如此。不知不觉,我开始有了一些幻想,幻想着有高灿有景铭的生活……

几趟下来,我和景铭都有些乏累,瘫坐在了长椅上,高灿也趁着我们休息的功夫去买水。

高灿没走几分钟,景铭便扯了扯我的衣袖,指着旁边的旋转木马,轻声喊了我一声“阿姨。”

“要再坐一次?”我渐渐直起身子问道。

“嗯。”景铭微微点头。

也并没有什么后顾之忧,我只是发给高灿“我们去再坐一次旋转木马”之后拉起景铭的小手走向旋转木马。

景铭毕竟还只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一个人坐木马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我生怕景铭会排斥我,站在景铭的木马旁边,方便随时照顾到他。

我并不多了解孩子,我已经27岁,这个本该有自己孩子的年龄,硬生生地搁浅了下来。但就是那么一刹那,当景铭随着旋转木马起伏的样子摇晃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了孩童世界的简单,可能景铭并不知道我是一个如何的存在,就像景铭不知道什么时候木马会停止旋转……

回去的时候,景铭坐在儿童座椅上已经睡着了,看着景铭熟睡的脸庞,我突然感觉到对景铭的不公平。

“高先生,”我开口道,“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的进展有些过快吗?”

“何以见得?”

“而且我觉得我可能当不了一个好母亲。”我直接跳过他的问题,眉头不觉皱了些,长吸一口气道,“我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做一位母亲,这对景铭不公平。”

“江珂,”他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我对你上心了。”

像是做梦时感觉自己快要掉下来的状态,我的内心起伏剧烈。即使如此,我又摆出一副十分平静老练的样子问道:“你是不是对每个相亲对象都这么说过?”

“不是。”高灿并没有做任何解释,继续开着车,直到我家楼下,他才缓缓开口,“江珂,我觉得你一定会是一个好母亲。”

我支吾了一声,便上楼了,我知道我在逃避,至于在逃避什么,我又不明所以。

但那天回去之后,我的脑海似乎就忘不了高灿的那一句话“我对你上心了”,甚至在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想起一些我们在一起的画面。我想不通,原本不对爱情期望的我居然会因为一句话而撩动心弦,而产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情况。

我们之间又再一次恢复到不联系的状态,而我也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来重新沉静这件事,就当我快忘记这件事的时候。那天晚上我梦到一个雨天,我在和一群人说着我和高灿的故事,一个身影从我面前闪过,我追着跑了出去,一下子就抱住了他,他穿着连帽衫,还带着帽子,我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孔,但我却很笃定他是高灿,反复地再说“你终于听到了我说的话是不是?你终于听到了我说的话是不是?……”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枕头也已经湿了一大半。

那天晚上不知是梦还是现实的我稀里糊涂地给高灿打了一通电话,感觉自己的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出来,反复地说着梦里的话,“你终于听到了我说的话是不是?你终于听到了我说的话是不是?……”当时意识模糊的我,甚至不知道高灿说了些什么,我们好像都在自说自话。

如果不是第二天查了通话记录,我或许还以为那是一场梦。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下了很大雨,很像我梦里的那场雨,我一出公司大门就看见高灿在门口撑着伞。我有些惊讶,掏出手机时才发现高灿的信息,“我在你公司门口等你,去吃饭。”

我也才发现高灿看见我时,连眼睛也多了几分笑意,就好像大熊猫的那种笑,像是一种惊喜,可是高灿并不像大熊猫那样胖胖的,我是如何联想到熊猫的呢?

高灿选的是一家徽州菜馆,饭桌上,我们吃的都很和谐,和谐到我甚至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性质的吃饭。

“江珂,要不我们试着结婚吧?”高灿的视线突然转向了我。

我咽下了那一口米饭,眼神也多了几分慌乱,道:“为什么选我呢?比我好的人大有人在。”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呢?”

“挺好的。”我囫囵地喝了一口水。

“我觉得你也挺好的。”

就这样短短的几句对话,就已经商定下来,两个月,仅仅两个月。

(三)

我说不清楚结婚的感觉,生活还是生活,工作还是工作,除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旁边多了一个人,其他也没有什么变化,而景铭则一直是和高灿的爸妈一起生活。

跟高灿在一起的时间越久,我的脑海里不觉间就涌现越来越多的大一时期的画面,包括我大学报到的情景,我和父亲去挑选自行车的情景,我和室友去聚餐的情景,喂校园里流浪猫的情景……越来越清晰。

也梦到了好多画面,我常常在梦醒的时候就忘记了自己做了什么梦,好像有晴天、有乌云,有雨天,有小雪……几乎都是天气。

医生说,大概是我失去的记忆开始恢复。高灿听到这话的时候,颇为兴奋,还反复强调,大一的时候我一定见过他。

我趁着周末的空档打算把自己大一的记忆整理一遍,翻看着自己以前在大一的时期在电脑的文档。

很多都是一些照片,其中也有几个文档,也没几句话,我也最终找到高灿的毕业照。打开后,都是一些单人照,有几张甚至有偷拍的味道,那时的他看起来,还是很谦和的样子。

我没有注意到高灿站在已经在我身后了,和我一起欣赏着这些照片,说着我们学校的各方景色。

顺从了他的提议,去学校看看。说起来,自从毕业之后,我就再也没去学校看过了。

因为他是老师的原因,我跟着他进学校的时候就方便了许多。他谈论着各处的变化,看着他平淡的样子,与自己记忆里某个画面重合,再拍毕业照的时候,他好像也是一副平淡的样子……

我们就那样走在小道上,没有牵手,没有腕臂,没有勾肩,没有搭背,就是步伐一致。正值初夏,天气微凉,闻着夜晚的花香。

“不如,就当是一场约会吧?”他提议道,“把手给我。”

我好像开始渐渐顺从他,开始听从他的建议,把手不知觉地交给他。他的手很有骨感,手指也感觉很修长。

我们在一起谈了很多事情,包括各自的喜好、工作等等,似乎把前两个月想要说的话都说了遍。

他说,江珂,我挺开心的,你开始想要了解我了。

我笑而不语,就静静地牵着他的手。

他说,江珂,我是学心理学的,却不想用任何心理手段来读懂你的心理,我就是想慢慢了解你。

为什么?我问道。

他说,这和摘玫瑰是一个道理,喜欢是控制,爱是宽容。

(四)

我很感谢高灿,感谢高灿的宽容。

高灿说,感谢也是爱的一种表达,总有一天我也会对他产生一种宽容。

“你为什么要选我呢?”我不止一次问过他这个问题,起初的时候,我以为就是因为我们之间或许存在某种形式上的“门当户对”。

可是不是……

“江珂,可能你向平静的湖泊丢一块石子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差异,湖面也仅仅只是荡漾了一分钟的涟漪,但是,你不知道的事,石子落进了湖泊的心底。”

“江珂,人就像一张铺平的白纸,每当有一个走过时就会留下一行字。有的人着笔很深,即使试图将其字抹去,却也能将字痕印在你心里。”

“江珂,心理学往往会能够将人最不想面对的事情解刨的一清二白,我对自己的心理越解刨就越懂得自己的情感。”

我似乎能理解高灿说的话,我往往是一笑了之,或者不时说一声“谢谢”。我已经27岁了,一个已经对情话免疫的年龄,即使有时候心会撩拨几下,但还是能够很镇定去面对一些事情,这就是我这个年龄。

(五)

有一天晚上,我和高灿睡得比较早,聊起以前的事情,谈到了各自的情感。

“你想不想问问我什么?”高灿问道,“任何问题都行。”

我冥想几秒后,想到上次真心话的回答,问道:“能跟我说说你的初恋吗?”

他不觉望向了我,温柔地把我略显凌乱的细发绕过耳后,道:“我也是在这个大学里认识她的,她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简单来说,她就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女孩。她在人很多的时候,性格淡淡的,但是一个人的时候,自己又能一边拿着雨伞一边专门蹚过一些小水坑。”

“我记得有一天下雨,我手中又抱着一大摞的文件,她就主动走过来给我撑伞,等到地方的时候,她又把雨伞交给了我,自己淋着雨回去,说学长的事情比我重要。”

“那应该是挺可爱的一个女孩子。”我感叹道。

“算是但也算不是,”高灿不知不觉中握住了我的手,莞尔一笑,“有一次我和她在电梯里遇见,她可以面无表情地跟我说元旦快乐,甚至还能掏出几颗糖给我,出了电梯口她就一个人走掉了,感觉像是一个特别僵硬的西瓜。”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她呢?”我问道,自己的语气也略带困意。

“我也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期望遇见她,但我当时毕竟已经是大四了,能遇见她的机会也不多了,拍毕业照的那天算是把自己和她碰面的缘分全都用上了吧。”

“那她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希望她知道,可是又害怕她知道,这不就是初恋吗?”

“毕业之后呢?”

“见过一次,当时我在马路一边,就在她向我挥手的时候却出了车祸,她忘记了一些事情,像你一样。”我明显感觉到高灿越过我去关我身边的床头灯。

“现在呢?”我的困意越发强烈,渐渐感觉到疲倦。

高灿久久没有回复我,我当时极为睡意朦胧,似乎并没有等到高灿清晰地说出答案。

我只能浅浅听到“妻子”“幸福”之类的话。

(六)

我又回忆起了很多事情,回忆起了好多人,回忆起大一的性格,好像跟现在性格有些差异,要更加更加活泼一些。那时的我甚至给过陌生人撑过伞、递过糖、问过路……

这个陌生人给我的感觉很熟悉,说不出来的一种熟悉,那种模糊的感觉有些像是高灿,又有些像同事……

我闲来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看照片,周末的时候就和景铭一起看,景铭很乖,我并不奢求他会叫我妈妈,况且,妈妈这个词也意味着更多责任,我知道这之间的鸿沟,而我也在努力向前迈进。

我在给景铭看高灿大学时候的照片时,发现了我电脑里的一个加密的文件,时间显示是我大一阶段完成的,我望着这个加密文件内心想了很多种可能,但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加密。密码也是我平常惯用的密码,打开它也并没有花费多余的时间,

里面是一些照片,大概是我大一时在摄影部积累出来的,划过这些照片,看得出当时我真的很喜欢摄影,有各色各样的天气、云朵、大树、花草、昆虫……景铭也和我一起欣赏着这些照片,从风景到人物,一步一步地成长。

还有几张好是高灿,他在图书馆、他在走廊、他在电梯、他在淋雨、他在撑伞、他在教室……这明显是偷拍。

回忆由浅及深,我的记忆开始不断地与高灿相契合,我为高灿打的雨伞,我给高灿的糖果,我向高灿挥的手……

看着看着,我的眼睛却不觉湿润几分,我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情绪,泪珠不禁滑落,感动,我能想到的心情也许只有这个词,为自己,也为高灿。

当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的时候,它也落进了湖的心底:

当一张白纸上留下一段字迹的时候,它也刻进了纸的心里……

我甚至无法想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缘分,甚至琢磨不透我和高灿之间的深浅……就好像原本喜欢吃西瓜的我却意外地拿到了一个哈密瓜,等我切开来看的时候才发现,里面依旧是西瓜的红瓤,味道也是一样。

我像是做了一个梦一样。在那一刻,我的梦似乎都有了一个完整的解释,甚至留给了我一个完美的结局。

我起身冲向洗手间,生怕景铭看到我现在我的样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禁莞尔,这是一种没有辜负自己的笑。

我给高灿打了一通电话,内心的沙哑远比我声音的沙哑更严重,“高灿。”我叫道。

“江珂。”他答道。

“你初恋现在怎么样了?”

“是我的妻子。”高灿一字一句说道,像是演习了很多遍一样,“而且我们今后将会幸福下去。”

我再次看向镜子中的自己,轻拭自己的泪痕,却笑得像个孩子。

“谢谢你,高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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