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卿如云

玉门关外,来来往往行走在中原与西域之间的商贾旅客在漫天黄沙中总能看见一线红光,在沙土间独自绽放,如血染红莲般凄艳。后来,世人传言,大漠中的红衣女子如鬼魅,不定行踪,一袭红衣,面纱之下,双目妖冶可魅惑世人,看透人心,仿若妖艳极了的曼珠沙华盛开在阳关大道。每年三月初三,昼夜交替时,残阳如血,她便在黄沙间偏跌起舞,凄婉絶绝,舞尽风华。

    启元十年,城南西边的老宅子,被一柳姓妇人买下,改装成舞坊,此中美人不同于中原美人秀目黛眉,而是颇具浓烈的西域风情,举手投足间像极了远方戈壁的精灵,一时上虞坊在临安名声大噪。柳家小姐自小生性活泼,在三月三踏春时节,她便央求晚娘带她出去,晚娘自幼便陪着她,也拗不过她,于是只能由着她的性子来。不愧是三月阳春,人流如织,柳如卿一头便扎进铺子里玩的不亦乐乎。锦绣坊最近来了一批时新的料子,说是来自西州番邦的枫叶染织所成,这鲜艳明媚至极的颜色在春光照射下晃得让柳如卿移不开眼。她抬起手去够那匹布时,忽然被一只手抢先一步拿走了,循着声音望去,一少年公子将它放在了柜台上马上就要付银子了。柳如卿愤怒极了,冲向前去便说道:‘这位公子,你手中的布料是我先看中,哪有你这般夺人所爱,知不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他面前的这位公子一身青衣,生的面若冠玉就,极为好看,此时轻蔑的看着柳如卿不急不缓的回道:“这布匹分明是我先拿着的,又没偷没抢,这位小姐你怕不是弄错了。”语言不卑不亢,甚至看起来甚是斯文有礼,可眼神冷傲,柳如卿被说得哑口无言,刚刚要发作时被问声赶来的晚娘制止了,晚娘转过身和那少年连声致歉,‘这位公子莫要怪罪,我家小姐性子急,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说罢便扯着如卿往门口走去,如卿虽忿忿不平,但只能作罢。

晚娘回到府里安慰已经气结了的如卿,如卿一言不发坐在床头生闷气,扭扭捏捏的不愿意搭理晚娘,“小姐,我的好小姐,不要生老奴的气,听说府里新来了一批西域的舞姬,要去瞧瞧吗?”如卿一听连忙央求晚娘:“真的吗,带我去看看,晚娘!”如卿的性子极为率真,顿时来了兴致,气也消了大半,她睁着忽闪忽闪的眸,眼睛湿漉漉的像极了林间的小鹿,极为狡黠,没有江南女子的秀气淑娴,却多了三分敏致天成,三分欢脱,三分俏丽。

如卿偷偷望向正在候场的舞女,风格迥异,却都美的晃眼,心里暗暗佩服母亲挑人的眼光,怪不得自家的舞坊名动天下,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她抬头望向亭中忽见一人,以红纱覆面,看不真切她的脸,但身段窈窕,应该是一位美人。

转眼过了几日,听见母亲在前厅大声斥责,如卿害怕的紧。这也不能怪她,只能说幼时母亲便将她交于晚娘全权照顾,从未过问分毫,如卿与她不亲也是有缘由的。不过向来善舞且经营上京第一舞坊的母亲却从未教授过如卿舞技,只是任由如卿的性子疯闹顽劣。眼下母亲怒火中烧,一把拂去桌案上的茶几,滚烫的茶水泼向地上的人,如卿一看那人并未躲闪,只是任水从前额流了下去,她连忙惊呼,晚娘捂住了她的嘴,眼神示意她不要被人发现了。她点点头,便定睛看着地上跪着的人,觉着那双眼睛很熟悉,想起前几天的那名女子,“原来堂下跪着的是她啊。”如卿心想。

晌午,如卿偷偷溜到柴房,顺便带了点饭菜给那个舞女。舞女面色苍白不堪,褪去面紗后的面容竟与如卿有点相像,如卿顿觉亲切了不少。笑眯眯的:‘我是如卿 你叫什么名字啊?’那女子堪堪的看了她,然后低下头去,只冷冷的说:“云纷。”如卿看着她冷若冰霜却也不恼,继续说:“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真好。”面前的女子依旧不说话,如卿看着她说:“你这料子真好看,前些日子我也看见过可惜被一登徒子捷足先登!”云纷抬起头来,急切的问道:“你见过他?他还好吗?”如卿不解,云纷看了她半晌,眼底悲戚,缓缓地讲述了一个故事。 故事中的少年温润如玉,家世显赫却爱上贫家少女,二人私定终身,却遭世事捉弄,少女辗转到了舞坊,少年散尽家财,寻遍巷陌终于找到心上人,可是世事无常,少年知道少女最爱红色长裙便寻来这裙寄于心上人。如卿惊愕不已,心中明白了七八分便宽慰道:“云纷,莫急,我有办法让你们重聚。”云纷一脸不可置信,如卿旋即笑得如花蕊初绽,“但是你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才能有精力等,还有你该多笑笑的,笑起来应是极好看。”云纷点点头。

如卿趁着夜色,偷偷跑了出去,到锦绣坊询问掌柜少年的去处,之后小跑转进了巷子。 一个踉跄从房顶掉了下去,突然被一个人拦腰抱住,如卿战巍巍地睁开眼,呀虚惊一场。她抚了抚胸口,却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嗤笑,她才发现自己被一个人搂在怀里,大力挣脱后,欲给那“登徒子”一巴掌,手却在半空中被人捉住了,“啧啧啧,堂堂柳家大小姐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么,小生真是大开眼界!”如卿被说的脸涨得通红,无言以对,气鼓鼓地刚要走时,发现那声音有点耳熟,心中窃喜,二话不说就扯着他去窗边,烛光掩映下,认出了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那少年被她盯得发毛,甩开她的手,狐疑得看着她。如卿也不解释这么多了直接一把扯他进了房间,少年震惊之余,下意识把胸前的衣服扯紧了些。如卿喝了一大碗凉水,凑到少年面前,眼睛狡黠,:“你叫慕容晓是吧,哼哼,你认不认得这簪子?”少年一看,想夺回簪子,如卿却一个转身收回了,:“啧啧,你抢我料子此为一罪,你刚刚轻薄于我此为二罪,要是平时你这种人本小姐不会放过你,可是”慕容晓抱拳冷冷道:“可是什么?”如卿白了他一眼,顿了顿;“可是你是云纷的心上人,我答应她要帮你们远走高飞,所以暂时不和你计较”说罢就把头凑了过来小声说道,“我们必须里应外合,所以我们得合作,懂不?”慕容晓一脸玩味的看着她,笑道:“你不是柳千惠的女儿吗,还需如此大费周折?”如卿却垂下了头,摆摆手,:“哎你不懂,娘亲和我从未有半分亲近过。”语罢就拿起桌案上的酒一饮而尽,没过多一会,双目迷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母亲的漠不关心,哭的兴起时,还扯着慕容晓的袖子撸起了鼻涕眼泪。少年一脸嫌弃,之后没有办法泡了醒酒茶,捏起她的鼻子,一通全灌了进去,然后抱着她潜回柳家大院。次日,如卿悠悠醒转过来,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一拍脑袋,仰天长叹,深知喝酒误事。她思来想去没有办法,还得再去一趟,就在路过前厅是听见母亲说皇帝要求贡献一批舞姬进宫助兴。如卿暗自拍手称快,这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路上天灾人祸的就怪不得任何人了。她跑去厢房和云纷商量计策,云纷听完后面露忧色,问道:“如卿,这行的通吗,要是被发现可是欺君之罪,要株连九族的,我不能让你冒这风险!”“云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没事的,天灾人祸赖不到我们头上。”

莫容晓震惊之余,问道:你有几成把握?如卿瞥了他一眼,‘只要你我配合天衣无缝我有九成把握。’‘可是。。。。”慕容晓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如卿打断,’可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磨磨唧唧的,怎么保护云纷以后,就按我说的来,懂吗!”慕容晓看了她好久,道:’需要我怎么做?”如卿与他低语了好久,猛地抬头,四目相对如卿发现面前的少年眸子清澈幽凉,盛满了春风,脸下一红,她按捺住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逃也似地离开了。

十五日,是队伍上京的日子,他们三人按照原来的计划,让马车失控跌落山崖,慕容晓在崖底接应,很快云纷就逃出升天,三人跑至一个路口,原先就安排好了的马车,等在那里。云纷看着如卿哭的梨花带雨千恩万谢,慕容晓担心追兵看来连忙催促云纷上车,如卿看着远去的马车,心中一股酸涩,这时帘子打开慕容晓对她说了什么,好像是:等我。如卿转念一想,苦涩的笑了笑,便走回来了家。不置可否,母亲发现了她的事情,大发雷霆,将它关在祠堂面壁思过。

一晃大半个月过去了,如卿对母亲的不理解和不满越来愈多,忽然有人在窗边轻轻地唤她,她推开窗子,撞进了那双眸子里,她震惊的捂住了嘴巴,对面的少年对她笑着,晚风习习,月色正好。最后,如卿才知道原来慕容晓一直卧病在床,却放心不下云纷,孪生弟弟看大哥每日活在相思中,便出去寻找哥哥的心上人,却遇见了命定之人懂了思念。她靠在慕容云身旁,笑着看云纷和莫容晓画眉添香,年岁静好,听着莫容晓遣眷软语,心里一阵暖意。只是,母亲哎,如卿正感伤时,院外传来了敲门声,打开门,晚娘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外,如卿听了一个传说,一个戈壁间精灵盛开到枯萎的传说,顿时如卿明白了母亲心中的苦,正要起身,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外,目光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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