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芋

      深秋,寒风掠过高原的田野,旱地里的土豆迎来了丰收,早早就被清理分拣储藏起来作为一家人的口粮。坏掉的则被村民拿来喂牲畜,牛车、犁铧不在穿梭于田间地头,勤劳质朴的村民在地里种上荞麦,它们迎着寒风,披着朝露,在阳光的哺育下泛着剔透的绿光。山坡上玉米的秸秆吱吱作响,一阵狂风吹过,叶片飘散,少了兴许的份量,村口的白杨树叶片尽数凋落,几只寒鸦呆若木鸡,紧盯着宋屠户的残羹,村里土狗捷足先登,一只脱了毛的土狗高高跃起,叼起树枝上悬挂的猪尿泡狼吞虎咽,宋屠大声吆喝,你这豹子咬的东西,吃我一棒,土狗传来了一声惨叫,夹着尾巴弓着腰狼狈的逃窜,然而宋屠家看门的金毛犬则卧在门口津津有味的吃着猪肺。树上小憩的乌鸦发出哇哇哇的哀鸣飞向了祖茔的丛林,它们飞越村民的屋顶,有恃无恐的将粪便空投在地上。

      上个世纪90年代,16岁的小丽是镇中学的一名九年级学生,家有兄妹7人,父亲朝九晚五靠打零工维持生计,母亲照顾家庭,微薄的收入难以支撑整个家。在那个经济落后,物质匮乏的年代,每月能吃上一顿米饭都成为孩子们的一种奢望,能吃上一次猪肉就当过年,家里的洋芋、玉米、酸菜是很多家庭的日常主食。小丽忙完家务,梳洗完毕,脱了脏兮兮的布鞋,穿上用奖学金购买的石林牌回力运动鞋,鞋边已被磨损,鞋面的logo字迹已模糊不清,但十分干净。周日,小丽要忙着去上晚自习,午饭已做好,有炒土豆丝和红豆酸菜汤,还有咸菜。母女二人吃完饭,看着小丽单薄而朴素的衣裳,眼里泛着泪花说道,你爸最近一月来没回家,没发工钱,加上你爸平时做生意亏了本钱,欠了一屁股债,没钱供你上学,还有你几个弟弟在村里念小学,家里拿不出一分钱,但是他们可以回家吃饭,饿不死,你在镇里读初中,离家里又远,妈担心你受冻挨饿,妈也知道你成绩好,但家里实在没有能力支撑你念书,还不如回家种地,将来找个好婆家,早日成家立业。这样家里的负担就轻一点,你弟弟他们还小,让他们多读点书吧!说完,小丽的母亲哽咽了起来,都怪你爸你妈没本事,不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妈,我不怪你们,正因如此,我更要努力学习,好好读书,将来谋一份正规职业,改变家庭的命运,您放学吧!我能客服目前的困难。

      小丽看了看家里漏风的墙,还有那火塘升起的火苗,纵使烟熏火燎,小丽伸出了双手烤了一下火,揉了揉眼眶,妈!家里的火塘太熏人了,你不用担心,我不是煮了一锅洋芋嘛!说罢,小丽打点好行李,还装了满满一书包洋芋,我饿了就在学校吃洋芋,加上我还有一点奖学金,能坚持这个月。寒来暑往,冬去春来,小丽的母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目送小丽去上学的路上,深秋的寒风刺骨,小丽大踏步朝学校的方向走去,包里洋芋的余温给小丽带来了几丝暖意,看着女儿孤独的背影消失在雾气笼罩的上学路上,再次流下了眼泪。

      回到学校,那些煤老板或暴发户开着桑塔纳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学校,她们衣着时尚讲究,后备箱装了许多零食,小丽当然羡慕不已,她没有责怪投生到一个贫寒的家庭,她要拿成绩说话,找回生活的尊严和自信。每每放学后,其他同学都忙着去食堂打饭,小丽总是拿做功课搪塞同学,你们先吃,我随后就来。当其他同学在食堂就餐时,小丽总会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吃饭,就这样,每周小丽只在食堂用餐两天,更多的是吃家里带来洋芋和咸菜。小丽坚持了几个月,以优异的中考成绩考上了省城某知名卫校,中专毕业后,正值国家毕业生就业改革的关口,不在包分配。多年以后,小丽勤工俭学继续深造,毕业于某知名医学院,苦尽甘来,小丽以优异的表现被省城某大医院录用,并当上了主治医生,她兢兢业业工作,每月不断往家里打钱补贴家用,并分担弟弟妹妹上高中的费用。

      如今,小丽在省城安家,丈夫是公务员,年过五旬的父亲被安排到医院从事安保工作,母亲是医院的保洁员,弟弟妹妹上了大学,一家人经常在昆明团聚,其乐融融。后来,因父母不习惯城里的生活,回到了老家,小丽带着爱人和孩子经常探亲,家里的土坯房变成了二层半的小洋楼,木蒸里面不在是包谷饭,餐桌上不在土豆丝和咸菜,宋屠家的金毛犬已死,被掩埋在村头的土坑里,宋屠的儿子操起屠刀,干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行当。村里再也没有脱了毛的土狗,大多数村民住上了平方,房子一家比一家盖得大,但家家户户的院坝垒砌了围墙,铁门紧锁,只要有陌生人路过村口,那些被铁链紧缩的藏獒、马犬、杜高狂吠不止,让人胆寒。村里的白杨树也少了许多,再也听不到乌鸦的哀鸣,每逢春节,太多的年轻人开着车穿梭在乡间的水泥路上,他们往返于昆明、杭州、广州、深圳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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