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与辞海

  “爸爸,咱可不可以买个爷爷或奶奶呀?”今天终于等到爸爸回家来了,将酝酿了好久的一个想法大胆地提了出来。这是我记忆中向父亲提的第一个要求,不记得父亲当时是怎么回答来着。

        小时候,每逢年三十儿,母亲就会将一擦得铮亮的香炉取出来,再从一匣子中取出一个贴着照片的牌子立在桌子上,在牌子前放两杯荼和一些麻花、馓子、柿饼等贡品,将三支点燃的香插进香炉,作揖磕头。然后让我们几个小孩子照着她的样子磕头。这个仪式称为献祖先。

      除夕的饺子做好后要先盛一碗献上。每顿饭做好后用新的饭菜替换掉上顿的饭菜,点香作揖磕头。如此供奉五天,初五旁晚,烧一些纸钱,将纸钱灰和茶水倒入一碗里,再将贡品取一部分也加入碗中。家中年长者用盘子托上碗连点燃的香,全家人跟随其后,一起到村外一个十字路口,将碗中的茶水及贡品倒至地上,香插在路旁,所有人磕头礼毕。这个仪式称送祖先。返回家后,又将贴着照片的牌子收入一匣子里。

      母亲告诉我们照片上的人是爷爷。照片是黑白的,坐姿,穿浅色长袍,深色短褂。像影视剧中上世纪30年代的人物。

      后来,照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写了名字的纸板。纸板平时夹在一本大厚书里,那本书的封面是深蓝色的硬皮儿,里面是竖排的繁体字。放一个木匣子里,在供奉祖先的位置放着。

      上学后,有次到一同学家去玩儿,她爷爷知道了我是谁家的孩子后,就滔滔不绝地讲了许多我爷爷的事情。说“我和你爷爷是一起长大的,我认识的那些字都是沾你爷爷的光。你老爷爷(曾祖父)那会儿开着煤场,买煤赚钱,顾着老师在家开私塾教你爷爷兄妹俩读书。我和几个玩伴也去你家跟这读。你爷爷的字写得好,每年过年都为邻居写对联。五龙山上的好几块石碑的碑文撰和写都出自你爷爷之手。你爷爷后来上了国立师范。念书就是长本事,你爷爷读的书多,能耐也大,先是当联合校长,后来到南宋当了区长。可惜在你爸爸三岁时得了个伤寒病,那会儿医疗条件差,刚三十岁就走了。半年后省里送来了县长委任状。哎!可惜好人不长命,老天爷不长眼。”

    长大后才知道大厚书是辞海。家里本来有许多爷爷留下的书,比如三字经,弟子规,红楼梦,三国演义等等。可惜让父亲将那些书连同爷爷的照片一起按“四旧”给破除了。这一本辞海不忍心烧掉,是冒着戴帽子的危险留下来的。

      辞海,是爷爷留下的唯一遗产。所以将她放在了供奉祖先的位置。从那时起 我就晕晕董董地觉得祖先就是爷爷,爷爷就是辞海,辞海就是爷爷。

    父亲可能也是在这种幻觉中生活学习工作的。由于爷爷早逝,父亲小学毕业就承担起了养家糊口的责任。凭着自学,当了企业会计,并写的一手好文章。凭实力进入了县委通讯组,专给县委书记、县长写发言稿,经常在各大报刊上发表有学术价值的文章。自己也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党政领导。退休后还笔耕不辍,出版了多本文学作品。

      父亲自己是这样做的,对我们四个子女及孙辈也是这样要求的。首先是给每个小家庭各买了一本辞海,然后立下了家训:“出人出书走正道”。

      在父亲的言传身教下,我们四个子女上学期间都很优秀,都接受了高等教育,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小字辈也很出色,没有辜负父亲可能也是祖父的希望。不知道我们这个家庭算不算是书香门第。

      现在,我家里虽然没有设祖先的牌位,但是父亲送的辞海总是放在书柜最醒目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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