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早课,临床医学生的大教室里第一次走进了一个穿白大褂上课的的老师。
他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医学系老师,至少在我目前见到的老师中特异性是数一数二的。
男,留卷发,皮肤比大多数女生都白,穿白大褂来大教室上课(来大教室上课人人都穿便装),博导,科室主任,各种学会的主要成员……当各种条件取并集时,在我目前接触的小小集合里就剩下他这么一个元素了。(其实,我的小小集合也没有太小,我们是整合医学改革的第一届,会面对各种各样的老师,有时候只是一上午就有3个不同的老师给我们上课)
总之,他是单凭第一印象就让我特别留心的老师。果然,后来他讲述的故事没有辜负他那乱入教室的白大褂。
02
N年前L医生在华西进修,年轻医生嘛,同各个行业的初入者一样,包干各式杂活。
这次,他的老师让他送一个躺着的病人去做检查。
常规操作大概是,护送病人从17楼进普通电梯——选择2楼——出电梯——进行检查——返程。
于是,年轻医生带着躺在床上的病人走上检查之路了。
电梯走走停停地往下,16楼停了,上来了两个人。15楼停了,又下去了一个人。13楼门又开了,进来了一个穿白大褂的……
电梯像一只蠕虫,载着它的乘客,缓慢地往2楼蠕动。
03
病床上的人却躺不住了。电梯的蠕动诱发他的了急性会厌炎,此刻他呼吸困难。
急性会厌炎是耳鼻喉科的急诊,临床上有呼吸困难的病人生或死也就在那几口呼吸之间。
就像《一代宗师》里的一句台词,“人字,一撇一捺,赢了的就站起来,输了的便躺下去”
急性会厌炎引起的呼吸困难就是这样。呼吸之间,医生处理得当了,就活着。反之,就躺下。
电梯仍然在走走停停地蠕动,里面的人更换了一波又一波,现在是11楼,电梯又开门了……
躺着的人开始像被冲到岸上的鱼,张着口迫切地索取空气,渐渐地,鱼开始安静了……
04
年轻医生,手艺在身,浑身是胆。
我要切开他的气管。这个强烈的想法涌到了L医生的脑海。
L医生瞥了一眼显示屏,9楼。还早。
摸到了腰间别着的钥匙扣,上面挂着一把水果刀,还有好几把钥匙。
L医生立刻取下钥匙扣,顺势往后靠在电梯角,提起右腿,把患者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此时,患者的颈部在L医生眼前充分暴露。
他拉开水果刀,1米八左右的汉子使劲在他的颈部正中横向划了一刀。
颈部组织在抵抗。
再划一次,像拉锯一样,再划一次。
气管划开了。
L医生赶紧拿出钥匙,对准切开的气管口,塞入。
钥匙在转,咔,横向卡在气管上。
气管开放了。
打开的气管迫不及待地交换气体。
病人的血和痰从打开的气道喷出,像春天的芽,见到了阳光,就拼命地生长。
芽一个劲地往天空的方向长,芽活了。
血和痰一个劲地往年轻医生的脸上喷,他也活了。
05
电梯门开了,2楼。
年轻医生顶着一脸的血和痰推着病人出了电梯。
急诊处理,等待患者病情稳定后,后续操作像流程图一样有条不紊地进行。
当然,也包括出院。
06
多年后,当年大胆的年轻医生在业界已经有所成就。
他现在会在回忆里惊讶自己怎么当时有那么大的勇气。
也会在同学们被那一脸的血和痰惊异时,直率地说道,“我是医生嘛,我不那样做,他可能当时就没命了。”
这身白大褂,果然压力万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