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的西贡,世界的胡志明

弯弯曲曲的西贡河,在布满银行logo和ATM的市中心穿过。

摩托像潮水汹涌,河流反而是静悄悄的。

走近一点,倚着护栏,才看清水面上露出小嘴吐泡泡的鱼,水波一纹纹扩散开来,干涉推演,寓动于静,熵可足观,画卷像一个小时之后偶遇的美味河粉,少见地用了姜黄,如不能味无味,是品尝不到草叶交融下的神秘和开阔的。当然咖啡是甜腻的,苦味被推到味觉序列的深处,足够痛快。也许这水的断行,也有风的功劳,像美奈人工沙滩上滑沙的游人,奔跑的鸵鸟,散落的被遗弃的椰子壳,都等着风来卷走送往海的黄昏。

入夜,看不到色彩艳丽的渔船了。临近西贡,美奈海滩所在的小镇藩切,在河边水屋容易找到一条足够美味的大鱼,新鲜菜料填充包裹,烟熏火燎容光焕发。蛤蚧在吊灯阴影的边缘等着蛋白质的微粒随机投抱作失败者的飞翔。二流龙虾的鲜腥在奶酪和香料的点缀下可以容忍起来。啤酒。不远处pub唱《上海滩》的本地歌姬。在海岸线的漫长处,听灯塔的鼻鼾,听吐露关于越南和毗邻大国的恩怨,此刻出租车经过印度教遗迹的小丘,王国湮灭,海沙飞舞,度假村在视野两翼徐徐展开,直到我们的Cliff Resort,倦意早已袭来。

在西贡与Mr. Bruce重逢,这时刚刚忙里偷闲从吴哥窟回来。布鲁斯谈起对吴哥古迹的热爱,无数次的拜访,每次都是灵魂的流连 - 暹粒和西贡的距离是三小时,从胡志明机场的巨大信号塔到吴哥巴龙寺的顶端顷刻即达。也许比三小时更近,西贡所在的湄公河三角洲曾是柬埔寨高棉王国的土地,直到与越南的战争。

老澳布鲁斯是在西贡这个地方工作的众多欧美高管之一,从泰国某金融公司离职后投身于越南金融中心西贡一家新兴跨国公司,女儿大学毕业,游泳健将,曾效力国家队;离异后,泰国小女友有望成为终身伴侣。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再去吴哥,公司高层变动,布鲁斯提前回了悉尼和女儿团聚。

布鲁斯的办公室有一方镜框认真镶好的团队价值观,热血如我,看后热血沸腾,可惜后来,大佬们对这张抽象的信息图无甚趣爱,转投机会主义的怀抱,不再相信所谓启蒙。

雨水淋漓,西贡的夜。这座城市收留了不少的欧美人,经营酒吧和餐厅。偏爱牛排的布鲁斯坐在我的对面,大快朵颐的同时不忘闲眼我的寡淡的三文鱼。在西餐馆的每一次在我看来都是浪费,越南菜实在是让我入迷。牛排的汁水和酱料,不如河粉的一口汤来的浓郁。

导师、长辈、同事,也是朋友。布鲁斯在某次摆渡在新老办公室所在的两幢隔江相望的写字楼之间,某台出租车上曾问我是否想到越南工作。公司正需要业务突飞猛进的中国市场给到越南一些切实的支援。年近六十的布鲁斯体型强壮,粗壮的手指在键盘上灵活飞舞回复信函。临行前交付给我两本书和悉心整理好的管理真经。此后一别经年,世事又加速地幻灭。

美奈的印度教庙宇来自曾经强盛的占婆王国。这一拢印度教的砖瓦残垣孤悬在佛教的诸国之间,好比锡兰之于印度,巴厘之于印尼。在蒙昧的中世纪,宗教和信仰的隔阂,比军阀和土地的割裂更深,或者说是后者的来源。历史博物馆里占婆古迹没留下太深印象,倒是几组越南军事力量和各王朝和中国宋明以来王朝交战的塑像,过于明显地渲染了爱国情绪和天朝上国的傲慢。在越南的同事团先生说,越南人对中国的情绪,部分来自于在越南开设工厂的老板的管理和压迫。车上几位捷克同事看着窗外。捷克人很少谈起政治。

哪儿又找得到完全纯粹和平等的土地呢,尤其是在这地球之上,这个道理却是不忍不愿想明白的,或许并不是所谓的成熟与稚气之分。主观上用理性取代一切有关梦和对可能性的无穷探索,却停止不了人类基因里的偏狭和残缺。如果连对道德的向往都要打压,用所谓的“高级灰”来指引前路,柏拉图的穴居人类只怕要继续在微光和幻影里繁衍。

这里的城区命名和巴黎一样,第几区从来也没认清过。谷歌地图就顶用。身边不断有朋友出发拜访越南,不知道是否寻到了商机,不知道是否看到了这儿人心和大势的不同。只记得高中重点班上英语学霸小鱼,事业顺遂的那年考察越南,在中部某地海滩溺水,人生定格。那一年入冬的葬礼,光谷再往鄂州方向的龙泉山陵园,白发人哭的撕心裂肺,我们几位同学在人群里默默掉眼泪,也许我们并没有那么的悲伤,回忆里的乐观,幽默和默契让我们走出这一刻,看到时间本身的淡然无情,愿我们哪怕看透这世界的风景,却仍然还可以在脚下找到慰藉。

你可能感兴趣的:(亚洲的西贡,世界的胡志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