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2-12

《正月不剃头及其他》

北方

过年有习俗，也是千百年来的遗传，虽世代更替，移风易俗，文革破除，但老百姓的这些礼数还在世间挣扎存留。

“正月不剃头”即是旧礼。

小时候留下的印象根深蒂固，腊月将尽，父兄们就张罗着：“正月剃头死舅舅，快去剃头棚把头剃了……”。

当年两个舅舅尚在世间，事关尊老大事，不能疏忽，赶紧跑向剃头棚。

话说1644年4月22日，驻防“天下第一关”山海关的明朝宁远总兵吴三桂，开关揖入宿敌，清军占北京。

翌年，6月15日，清帝福临向天下诏示“剃发令”：“京城内外，限10日；各省自诏令到达之日算起，亦限10日，官军民一律剃发，迟疑者按逆贼论，……”。

剃发令，就是清统治者强制汉族、蒙古族及其他中国南方少数民族等改剃满洲发型的政策。

清初的剃发实际上并没有像现代清宫影视作品那般发辫，而是在后脑部仅有金钱大小的面积蓄长发，打成辫子，由于蓄发面积不大，所以辫子细小。

剃发令是为了削弱反抗意识，巩固清朝统治者的至高无上地位，但却与汉族传统观念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观念相冲突，这一命令，冲击了各民族的文化认同，由此引起了各族民众的强烈不满与反抗，结果导致清统治者“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血腥镇压。

脖子究竟硬不过钢刀，汉人为了项上头颅被迫剃发。然而反抗并没有停止，正月不剃头即是反抗形式之一。

俗谣云：“正月不剃头，剃头死己舅”，从前，这习俗是被恪守的，有舅舅的男子都在阴历年前把头发理得短短的。如今的年轻人大多不信这一套了，但老人们却振振有辞地说：某人正月剃了头，他舅不久就死了。在某些地区某些人中，这一习俗还在老人的监督下传承着。

实际上，这正月不剃头决不是为了娘舅的安危。民国24年版的《掖县志》卷2《风俗》中，揭出了这一习俗的谜底：“闻诸乡老谈前清下剃发之诏于顺治四年正月实行，民间以剃发之故思及旧君，故曰‘思旧’。相沿既久，遂误作‘死舅’”。

“剃头棚”是老北京人对理发馆的俗称，对这称呼也没经考证，大体也是幼时所见到的，一付挑子，一头是个小火炉上面蹲着一只冒着热气的黄铜脸盆，另一头是一个小木匣子，几个小抽屉里，放着围巾推子剪刀和梳子，俗语“剃头挑子一头热”由此而来。

剃头师傅挑着挑子也不吆喝，拿着一支由两根上尖下窄烧结在一起的铁板，用一根长铁钉从中间划过，瞬间发出“嗡嗡”声，做为“唤头”召引顾客，或串街走胡同，或立背风向阳处。以后公私合营，这些游走的剃头师傅才有了固定地方，穿起白大褂，坐店经营。

离我家隔条胡同的赵姓小虎子即如此，其父和大爷哥俩，搬迁到此有了两间房，腾出一间，生意由游动变成固定，倾囊而出，购置两把能上下摇动的皮椅，两面大镜子，理发家伙齐全，一时成了这片区指一家，顾客盈门，生意兴隆的剃头棚，但好景也不长，没两年，最后也合了营。

2022.2.9

（下文待续）

二、

腊月末，家附近的剃头棚人头攒动，六把椅子上都坐着人，围着白围裙，静静地任理发员或分头，寸头大背头，修剪着“地球”，还要稍带着刮胡子剪一下鼻毛，理完洗头加整理，全套业务下来，怎么着也得半个多钟头。

剃头棚里烟雾缭绕，中间大火炉坐着一支大铁壶热气腾腾，冒出来的气流，混合吸烟者吐出的云雾搅和在一起，飘散着全屋。

等待理发者不乏邻居熟人，在长板凳上比肩而坐，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工厂年前那天聚餐不知加什么肉菜”？“凭本供应的花生瓜子有点皮，质量不如去年的好”，话语中透出市井小民对生活中“吃”的期待和无奈。

轮到我理发了，我坐在椅子上，端详着镜子中的我，这两年真是长高了，窜上了1米6，想想前几年理发，个头矮，理发员还得放个小板凳或着拿块本板搭在扶手上，让我坐在上面，现在一本正经堂堂正正，能和大人一样，心里不由自鸣得意，小孩儿的帽子甩掉了。

说起剃头，让我想起过往的经历。

插队到农村，同队的知青张同和从家里带了一把理发推子，隔个月把时间我们几个男知青就让他理个发，起初推子还好用，可用着用着就开始夹头发，拆卸擦拭上油也不起作用。

说起来原因出自老乡。这时村里的老乡理发从不用推子，只用剪子剃刀，上面一剪，下面刮一圈，形象丑陋，我们称之为“锅盖头”。

老乡们见我们用推子理的发型漂亮便趋之若鹜，纷纷让我们理发，和老乡打成一片热心服务求之不得，几个老乡理后一改旧形象，心里非常高兴，但也害苦了这把推子。

当年老乡一年也不洗两次头，山间劳作，头发如蒿草，理发推子上了头，头皮和头发上的污垢，让推子几下就卡住寸步难行，不久推子刀刃钝不能使用，只好搁在一旁，没有办法，我们几个只好借来老乡的剃刀刮成一个个大秃瓢。

刮成秃子，脑袋净光浑身轻松，收工下山走到小溪边，脑袋瓜浸在水里面，两手一抹，痛快淋漓。只是逢赶集，几个人形似光头队，在人群中游荡，引人侧目。尤其是女知青，见了都赶紧避之，免不了还让她们背后悄悄说我们一句“臭流氓”，反正也没听见，爱怎么着怎么着。

到了知青并队才又用上了海明和明远，也忘了是谁的推子，重又开始了头上的“耕耘”，理成平头，好歹甩掉了之前不实的“

坏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