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在路上走时,又发现了一个画着红叉的井盖。我掀开井盖,探头望下去,是一个几十上百米的深坑,坑底有一张夯实刻印的笑脸。长得有点像……像电视里的某个明星。”
詹小胖的老公没有理会她的话,反而岔开了话题。
“人和人之间都是有距离的。就算在两情相悦融为一体的时候,绝对的中心点总不能重叠吧,除非你在多维空间进行。”
今天詹小胖和她老公讨论的话题,被扳到了人与人之间距离的问题上。这个话题有点大,从物理距离到心理距离,他们逐一论证,一开始是没有结论的。
“叮咚”房门响起,詹小胖从沙发上起来,无精打采的打开了房门。一张帅气的人脸从门后面弹出来,龇着门牙笑,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眨巴着,浑厚的声音像是从他弯翘的睫毛下面传出来的:“你好,詹妮弗小姐,您的double espresso到了!”
詹妮弗接过咖啡,皱眉拍了门口那脑袋一下。
那脑袋连着的金属身体跟着晃荡,叮铃咣当响。它那仿人皮的胶质皮肤扭曲起来就像一团水晶包,瞬间丢失了人形。他惊恐的喊叫起来,:“詹妮弗小姐!啊!我再次警告你,公民应守德,不得以歧视、损坏、殴打等任何形式伤害机器人设施!”
詹小胖“嘎嘎嘎”笑起来:“谁让你主人那么贱,明明是个上百岁的外卖老机器,非要给套个细皮大眼的小鲜肉头套。就喜欢看你被打回原形,哈哈哈哈!”说完詹小胖砰一声关上了门。
“詹小胖!”楼下小卖部的老板小张,联通了他的机器人:“我看你思夫心切,专门为你打造的詹老公外卖机器人头套,仿的你老公18岁头像呢!”老板的声音里夹着哗啦啦的水流声,詹小胖似乎能从这声音里闻出洗澡泡泡的香味。
“幸好不像,不然还收你肖像版权费呢。”詹小胖隔着门,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那外卖机器人托着金属身体,叮铃咣当的溜远了。这时候它更像一架无人机,从背上张开一对翅膀,一跃从楼梯间飞出。它飞的时候迎着风,发出风铃的妙音。
詹小胖听见风铃的妙音,有丝隐隐的担忧。她打开门再看了一眼,看见外卖机器人回头朝她笑了笑,慢慢的消失在夜空里,没有闪光拖尾的迹象,她这才放心回了房。
詹老公还在线上等着她呢,他的全息影像因为信号问题有点闪烁。“今天信号已经很差了。”詹小胖嘬了口咖啡,苦得她打了个寒颤,但她还是得撑着。明天老公就要继续往下走了,进入地核部进行能源测试。这是新能源工程师的工作。地球深处巨大的压力和奇异的金属构成,足以抵挡大部分传输信号。明天她就没办法和老公打电话了。他俩决定今晚聊个通宵。
其实是詹小胖强烈要求聊个通宵的。老公说她姓詹,不如姓粘。
“怎么样,小张老板的机器人长得很不像我吗?”老公问。
“唔唔,”詹小胖摇摇头:“管它像不像呢?它别从那夜空中跳下去就好。”
最近很多机器人都有自杀倾向,那种思维的疾病,传播开来,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世界上已经有四分之一的机器人自杀了。而且他们都是选择在明朗的夜空之下,关闭飞行装置,垂直砸向地面,形成美丽的陨石拖尾。
“它别这会儿自杀就好,免得小张赖我头上,说是我拍了它脑袋的过错。”
詹老公知道小胖的担心,但他没有向小胖透露太多。他们这次入地核的大团队里,除了地球能源工程师,还有机器人心理专家,宇宙能量专家,生物学家,灵魂学研究者,甚至神秘学专家。
地核能源监测只是其中一个最微不足道的任务。他们想要找出机器人自杀的原因。
当人类都在向往星空的时候,机器人们抬头看看天,却转头就砸向了地心。他们面带微笑,而且砸的越深,留下的笑容越灿烂。
有时候在路上走,偶尔会发现一个画着红叉的井盖。好奇的人掀开井盖,探头望下去,是一个几十上百米的深坑,坑底都会有一张夯实刻印的笑脸。那都是机器人用脸砸过的地方。
“人和人之间都是有距离的。可能除了物理的距离,我们更应该探讨的是心灵的距离。”詹老公再次扳回话题。
“那你说机器人自杀是心灵的问题还是物理的问题?或者心灵和物理本就是同一个问题的不同解释呢。你说?机器人和我们又有多远的距离?那个外卖机器人,明明跟你长得一模一样,是我和它的心灵距离太远吗?让我觉得它跟你长得一点都不像。”
“好吧,我就透露一点点给你,最好不要透露给那个生产伪劣产品的家伙!”詹老公摸摸下巴说:“他们发现,每个砸向地球的机器人,都没有自己的相貌,他们的脸都是模仿某个具体人类的产品。这是没有对外界公布的现象。而原理,就在我即将去的地核,那里有种奇异的能量。与那些机器人脑电波产生共鸣,那些被人类同脸所困扰的机器人,他们的困扰与地核能量同步,如果按神秘学的说法,他们似乎认为那里是天堂。”
“哎呀,糟了。你说被同脸困扰的机器人?”詹小胖腰上肥肉一震。
“对嗯,所以我才问你,那个机器人到底跟我像不像嘛?真要是像,你不赶紧看看去,他或许飞远了再砸呢。”詹老公摇摇头:“啧啧,指不定要赔小张多少钱呢!”
“外卖机器人!”詹小胖破门而入的时候,小张正洗完澡穿衣裳。
外卖机器人站在旁边,帮他主人拧着浴巾,瞪大眼睛说:“詹妮弗小姐!我再次警告你,公民应守德,不得以任何形式破坏他人居住设施!”
詹妮弗冲去哗嚓一下撕掉了机器人的脸。
“2300元一张的头套,抓紧了转钱给我吧。”小张悠悠的说:“怎么了这是?跟老公吵架了?”
詹妮弗把脸皮扔到地上,为了躲掉2300元钱,她打算出卖老公的话。这个会自己生产机器人头套的小卖部老板,是个业余的机器人爱好者,他生产的很多三无机器人产品远销海外,虽然他们关系好,但在钱上面小张从不认账。
转述完老公的话,詹小胖说:“我是为了救你这机器人,不用赔钱吧!”
无脸机器人点点头说:“我看不用。但我并没有感受到地核的召唤呢?难道是三无产品的原因?”
“呸!让我想想。”小张淬了口唾沫,掐指一算:“距离,是距离的原因吧。你和老公的物理距离,可能刚好等于你跟机器人的心灵距离。如果把这个考虑进去,会不会就成立了呢?”小张迅速拨通了詹老公团队的电话。
詹小胖指着无脸机器人说:“幸好他去地核了,要是我老公在家,你就死定了!”
“不得以恐吓形式重伤机器人…..”无脸机器人说。
“呸!”詹小胖打断它:“算不算我们夫妻救了你一命?”
无脸机器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那回头外卖的跑腿儿费,就别收我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