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阳光下,一排排笔记本摊开呈圆弧状排列展示在大家面前,那精致的本子上工工整整密密麻麻红蓝交错地写满了上课时记录下来的笔记。它们在阳光下静谧着、闪耀着,阳光柔软地在上面伸展,蹦蹦哒哒,留下一路金黄色的足迹。风一吹,笔记本的纸页仿佛那舞者听到了最钟爱的一首歌,欢乐着、舞蹈着、灵动着……
“哇,这些笔记怎么写得这么工整啊!”
“对呀对呀,真羡慕。”
“哎,你看那个本子,封面好好看!里面的字也好清秀好工整啊。”
“对对对,看来我以后也得买一个这样好看的本子,开始认真做笔记了。”
……
下课铃声响了,学生们在蜂拥去食堂时,却被这路旁的“最美笔记”所吸引了,虽急着去食堂排队吃饭,却仍然有大批同学纷纷驻足欣赏与惊叹,在这蜂拥的人群中,长马尾小颖和身材小巧的小玉也在这推推桑桑的人群中向前走着。
“哎,小玉,你看前面人群聚在一起在干什么?要不我们去看看吧?”“好啊”。
走近一看,原来是这“最美笔记”吸引住了大家,小颖和小玉当然也被这精美的笔记所吸引。
人渐渐散了,小颖和小玉还在欣赏着,她们一排排、一本本地看过来,小玉一抬头,眼神从笔记中抽离出来,忽地发现,阳光下翻弄着笔记本的小颖,是那样的亭亭玉立,一身纯白连衣裙,多才多艺学过舞蹈的小颖,身材修长又挺直,再看看自己,“唉”,小玉叹气地垂下了眼帘。
“哎,小玉,你平常学习那么认真,笔记一定做得很工整吧!这是17级学姐们的,下一批评选是我们18级的,你可以参加呀,你平常那么细心认真,笔记本一定能评上最美笔记的!”小颖微笑着对小玉说,小玉眼里勃勃地燃起一团炙热的火,但不一会儿那团火便熄了下去。
“我也想啊,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小颖追问道。
小玉只是苦笑着摇摇头不说话。
二
“如果家里条件允许的话,大家就买个笔记本吧”李老师如是说,全班哄堂大笑。小颖也跟着笑,大家都以为老师在开玩笑,以为刚刚在劝大家做笔记的老师在调侃暗示他们:“大家都买得起笔记本吧?”
但李老师其后说:“条件比较潦倒的话,就自己做笔记本吧,我也做过。”
接着他就详细地介绍了如何黏贴,如何将有图的纸张做封面,他说:“订书机还是可以借的吧?纸张也还是可以找到的吧?”大家又哄堂大笑。
小玉却笑不出来,她沉默了,她知道老师这不是在开玩笑,有些人的童年啊,在别人的眼里听起来可能是个笑话,但小玉却听得钻心地疼。
小颖,你曾问我“为什么?”,因为我不敢告诉你,我的笔记本是我和爸爸妈妈一起做的,封面是我找来的硬纸板用彩色纸张包裹而成,里面的纸张,是材质不一,用尺寸不一的空白纸张裁剪而成的,它们,由妈妈一针一线缝制而成,针线将这杂乱无章的纸张谱成了一首完美动听的曲子。然而,然而若要将这我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写满笔记的笔记本上交去参评比赛,它一定会首先经过班长——小颖你的手!你将发现我精心用针线缝制起来的秘密,不,我不要,我不要将我的贫穷就这样赤裸裸地展现在你的面前,你们都将像听一个笑话一样,不!小玉痛苦又遗憾地想,眼角微微有些湿润。
“但是”,李老师的洪亮的声音将小玉从痛苦的想象中拉回到现实。
“但是我从不觉得这有什么,我从来不觉得我的笔记本与他人有什么不同,如果有不同,那我觉得唯一的不同是它是我自己真正用心做的,当我拿着自己做的笔记本作记录时,在知识面前,我相信我们的灵魂是平等的,我不认为贫穷可以剥夺一个人追求知识的权利,相反,我拿着这个廉价的手制笔记本,一步步地考入了大学,最后成为了你们的老师,一名大学的老师。”
大家没有再笑了,而是纷纷都沉默地点头。小玉那原本微微湿润暗沉的眼睛此时却变得明亮起来,当大家都沉默时,小玉却笑了,她微笑着,对着老师微笑,对着自己的笔记本微笑……
老师的话,深深触动了她。
三
“过两天就是18级最美笔记的评选了,大家有想法的可以将自己的笔记本交到我这里来,我统一上交给学校。”小颖对着全班同学说。
“小颖我交!”学习委员自信的扬起手中那厚厚的笔记本,封面上精美的蝴蝶像它的主人一样自信傲然地翩飞。
“小颖,”一个小小的声音在班长身后响起。
“嗯?”
“小颖,我想将我的笔记本上交去参评最美笔记比赛。”小玉鼓起勇气对小颖说。
她释然地将笔记本交到小颖手里,却又免不了地紧张起来。是啊,最终还是让朋友小颖看到了自己用针线缝制的笔记本,她紧张而又不知所措地看着小颖接过自己不敢示人的秘密。
“哇,你的笔记本是自己缝的啊? !”小玉心里一惊,眼睛痛苦地闭上了,头不自禁地低了下来,抖动着嘴唇说:
“是!”
小玉睁开眼睛,弱弱而又小心地看着小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她的笔记本,仿佛一层又一层地揭开她那用来精心包裹伤口的纱布,每一页每一层都使她颤痛。
“你的笔记做得真好看!”小玉心里又一惊。“真..真的吗?
“真的,你的笔记本是自己用心缝的,里面虽然是空白纸页没有格子,但你的笔记却依然工工整整。本子比我们花钱买来的还好看,字迹比我们有格子的还工整!相信我,你一定会评上最美笔记的!”
小颖望着小玉笑着说。
小玉那紧咬着的嘴唇听到这段话后向上微微扬了起来,最后,也咧嘴对小颖笑了。
四
阳光下,一排排“最着笔记”排列着、舞蹈着,然而,这次是崭新的一排,是18级最美笔记展,当然,小玉的笔记本也在其中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了,同学们依旧是蜂拥前往食堂。小颖和小玉依旧在这推推桑桑的人群中并排走着。
“哎,小玉,你的笔记做得真好看”刚从最美笔记展示区回来的小怡对小玉微笑着夸奖说。
“哎,小玉,你可真是心灵手巧,本子可真好看,下次教我怎么缝哈。”小怡一-旁的小琪也微笑着对小玉调皮地眨巴着眼。
小玉微笑着对小琪点点头,心中有种莫名的感动。
小玉和小颖来到了展示区前面,她看到了,她看到了自己的笔记本也在阳光下闪耀着,她笑了,却也有点泪眼朦胧的感觉,她知道,同学们都知道了她家里较为贫困,她们每一个人都很清楚,但她们没有去嘲笑她,而是向她微笑,真心地微笑。她也知道,当你足够认真地去做好一件事,去好好写好里面的笔记时,大家都会忽略掉封面的简陋,只会看到你里面的内容,生活,又何尝不是呢?
小玉笑了,看着自己的笔记本在阳光下被风吹着一页页地起舞,她小巧的身体仿佛也在阳光下起舞起来。在这一刻,她恍然知道,与其将伤口藏在阴厚的纱布里,不如将其展示在阳光下,让它们在阳光中起舞,或许那样会好得更快,甚至于,你会讶然发现,这个以前一直被视为伤口的伤口,其实根本称不上什么伤口,它可能只是被藏得太久没见过太阳。而这个道理,是老师,是朋友,是同学们,教会她的。
她的头昂起来了,面向太阳微笑着,小巧的身体后面,投出了长长、大大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