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贵州省偏远的一个小山村里。我九零年刚出生那会,我们村五十户人家不到。村里信息不通,交通不便。从山里到县城要走好几小时的小山路,就连水泥公路也是这俩年才刚修通的。
那时侯 村里刚通了电,每家每户都装上了昏黄的钨丝灯,是那种三十瓦亮的灯,就如煤油灯一样,光线昏暗的可怜。如果大晚上的从村口往里看的话,基本是漆黑一片,偶尔会传来一阵狗叫声,这让村庄显得更加宁静诡异。
山里的村民都习惯早起,早上以鸡鸣为准,天还没亮就起了,晚上一般八九点钟就上床睡觉了。因为 那时候穷,大家都很穷,村里基本上没啥娱乐设施。我小时候家里连黑白电视都没有。不光我家没有,连村长家都没有。所以夜晚来临,我们会早早入睡。而到了九点钟还没睡觉的,除了有事赶夜路外就是出事要找人的。
我十五岁那年,还在上初三。我记得那是寒假的一个夜晚。天还比较冷 。晚上大概九点半左右,我已经躺到床上去了,刚要入睡就听得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通通通通”
“牙他爸,快开门,有急事。”我听出了,是我大伯的声音。
大伯和伯妈还有我堂哥堂嫂一家住在我家附近。虽然说平时都有相互串门,但是这么晚还来敲门还是第一次。
随即我听到我爸一边应了句“来了”便传来稀稀疏疏穿衣服的声音。我爸就睡我隔壁,农村的木质房基本没啥隔音效果,我经常会被他的呼噜声吵醒。
“怎么啦?出啥事了”我爸不安的问。根据他的职业,这么晚还来敲门的,语气又这么急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快快去看看,巧玲她..她好像中邪了”大伯语气慌乱的说。我大伯那年才四十五六,按现在说法来说还正值壮年。大伯身材并不高大,甚至可以说生的五大三粗。皮肤因为常年的劳作尔晒的黝黑,长着一张老实本分的脸,别看他个不高,却是生的一磅子气力,平时挑个两百来斤的担子在山路上那是健步如飞。大伯一看就是那种老实巴交的庄稼人。
“不要急,你说清楚点”巧玲就是我大伯的儿媳妇,我堂嫂。他们家的房子距离我家不到五百米。
“她白天从村头回来,就一直发烧。人都烧的迷糊了,本来还以为是生病了,躺下就好。这不到了晚上就开始说胡话,说什么...我不走,我还有两个孩子,我不跟你们走,…”大伯带着哭腔的语气说道。后面再说什么我听的不太清楚。
不到两分钟就听我爸回屋翻箱倒柜的的声音,我知道,这是我爸在找他吃饭的的家什。
对,我爸就是这十里八乡唯一一个驱邪师、兼赤脚医生。他平时没事就在家经营祖传手艺(干干农活,)但这方圆五十里只要谁中了邪或者生病了,铁定找我爸。但是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中邪的,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田里干活。
冲着他这两绝活,他在这十里八乡的老人们心目中还是有一定的地位的,乡亲们有点什么事都喜欢找我爸商量。
若是平时他出门办事,我肯定不会起来看的。这么冷的天,被窝里简直就是天堂。但今天‘出事‘的人是我堂嫂。
我堂嫂比我大五岁,那时候的姑娘都嫁的早,虽然才二十岁的青春年华,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堂嫂是那种脸圆圆的,一笑起来就有俩个酒窝的女人。那时候的女人都偏胖,因为太瘦了干不了农活,所以那时候我们那的审美标准就是脸要大,耐看。牙齿要白,笑起来才甜。屁股要大,会生孩子。腿要粗,可以挑得了重物。重要的是勤快,能干活。我堂嫂就是集这一切优点于一身的女人。
堂嫂对我很好,她知道我去县城上学很辛苦,平时家里有啥好吃好喝的总是记得带点给我,今年从城里打工回来的时候还不忘了给我买了新衣服,感觉她就像我姐姐一样。
我忍着寒冷的天气,束手束脚的的穿好了衣服,走到门口时,我爸也刚收拾好了东西。手上拿着一把光线发黄的手电筒,身上背着一个装满东西的麻袋。他没想到我会起来,意外的看了我一下。
以往他上人家去驱邪我从来都是不闻不问的,我们父子俩话本来就不多,何况他知道我不喜欢他这个职业。在学校我老是被同学明嘲暗讽,说我是小神棍。就连政治老师在强调生病不要去找神棍去医院时,都有意无意的看我一眼。
他一言不发的跟我大伯出去了,我紧随其后也跟了过去。
还没到我大伯家,远远的就听到他们家后院传来阵阵嘈杂声,难听的叫骂声和小孩的哭声。我们一听,直感觉不对劲。就一路小跑过去,到大伯家的时候他家已经聚集了不少大人,都是左邻右舍的邻居。
“怎么回事”我爸沉声问道。
“老宋来了”其他人看到是我爸来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赶紧给我们几人让了道。
其中一人道“巧玲她刚刚发了疯,大喊大叫的要穿红衣服,把家里折腾的不行,我们几个按都按不住,现在人又跑到鸡圈里碾得鸡飞狗跳的。”
我大伯家的房子就是三间木房组成,大门进去是客厅,左右是两间卧室,在往后走就是后院,前面房子住人,后面庭院种了一些蔬菜,和关了一些家禽。
我们来到后院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我堂嫂,就见我伯妈朝着鸡窝那边大声的咒骂着,把乡下泼妇最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就听鸡圈那边穿来一阵撕心裂肺的鸡的惨叫声,和扑打翅膀的声音。
“奥....”我听出来了,那是圈里的鸡被某种动物咬住喉咙的声音,以往家里的鸡圈进黄鼠狼的时候就是这种声音。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那只鸡的惨叫声听起来就格外渗人。除了我爹外,我们所以人都大气不敢出一口,我第一次感觉到我的脚不听使唤的颤抖。
“奥...栝栝栝”随着一声凄厉的鸡叫声响起,我知道那只鸡的喉管被咬断了。当时我们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把手电往鸡窝那边一照,就见一个披头散发,身上脏乱不堪,披着一件红衣的女人从鸡窝那边爬了出来。
此时正值寒冬,外面气温很低,在我们的手电光中,她身上却冒着一股热蒸气。不用说,显然那就是我堂嫂,只是她此时的样貌着实吓人。
她嘴角和脸粘着一些猩红的鸡血,粘粘糊糊的还粘着一些鸡毛。两眼空洞的看着前方,脚步踉跄。
“巧玲,你在干什么?”我爸突然一声爆喝。
突然而来的这一吼 ,把我们所有人都吓一跳!我看到我堂嫂明显身形一顿,她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虽然她眼神还是空洞的,但是我感觉她在盯这我看。
“咯咯咯”堂嫂的嘴角慢慢裂开,突然她笑了起来。只是她那笑容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那张粘着鸡血又苍白的脸,好像只有嘴角在动,脸上的其他肌肉仿佛不存在一般,平时的好看酒窝也不见了。只是那声音不像是她平时的声音,不,与其说是不像他的声音,倒不如说是不像人声。当时我想不到是怎么样一种声音,现在回想,好像公鸡在吃东西时发出的一种声音。
在乡下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平时给鸡喂食的时候,鸡会一边吃东西一边“国国国”的发出一种声音。现在这声音从一个女人嘴里发出来,瞬间让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个平日熟悉的女人现在让我如此的陌生。
“让她…跟我走”突然堂嫂说话了。不过让我们在场所有人都汗毛竖起的是,那声音竟然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的声音。
我伯妈一听,这下立马急了眼。她年纪大见识广,平日十里八乡邪呼事就没少听,儿媳妇这一看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啊!这还得了。马上又开始骂骂咧咧的,把附身在我堂嫂身上的那邪门玩意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
山里人一直有传说,遇上邪事不能怕。你越怕它它越缠着你,所以我们一贯的作风就是对着它骂,骂的越凶,骂它个昏天黑地,气壮山河,越难听就越好。
不知为何,经我伯妈这一骂,我感觉刚开始现场的那种冰冷刺骨的感觉少了不少,在场的大人们都从恐惧中回过神来,有一两个也跟着我伯妈一起骂,渐渐的骂骂咧咧的队伍越来越多,随着众人的声音变大,我感觉大家都胆气也大了起来,已经没有刚开始的时候那么慌张了。
再看我堂嫂,她依旧呆呆的在看着我们,只不过那让人脊背发凉的笑容已经没有了,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是已经感觉没那么诡异了。看来这鬼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啊!
正当我以为这事就以这种滑稽方式收场的时候。 事情突然变得不太对劲。
只见我堂嫂脸上的表情开始由茫然变得凶励起来。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整个人莫名其妙的颤粟。突然,她两眼一翻咬牙切齿的道:“我们把她带走”。这,这次从我堂嫂嘴巴里说出来的,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说罢她一转身就朝我大伯家后院那个石磨跑了过去,“不好”,说时迟那时快,我们在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我爸就一马当先的朝她跑了过去,三步两下就把堂嫂扑倒。
我堂嫂虽然被扑倒在地,但是她的反应速度太快,腾地从地上窜起来,接着还想往石磨方向跑。我爸被她一把推开,他反应倒也不慢,但是想爬起来阻止我堂嫂已经不可能了,瞬间,他就地一滚,双手死死的抓住我堂嫂的脚踝。
他整个身体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无间的大接触,我堂嫂被我爸这么一阻挠,身体由于惯性向前趔趄了一下,但是她反应出奇的迅速,快倾倒的身体以诡异的方式笔直的立了起来,一只脚已经挣脱我爸的束缚,正往前挪动。
“把绳子拿过来”我爸气急败坏的说。
刚刚那一连窜动作看似很长,其实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直到这一刻我们才反应过来。附身在我堂嫂身上这玩意 儿,是要我堂嫂自杀啊!
当下我们一伙人一拥而上,不知谁从哪找了根牛绳过来,一下子就跟我堂嫂邦上了,在邦人的过程中我堂嫂一直挣扎,喉咙里不断的发出男人的咆哮声,力量出奇的大,五六个人压着都差点被她挣脱了去。
给她邦到柱子上去的时候我们这才松了口气。期间她一直奋力挣扎,脸上的表情狰狞恐怖,状若疯魔。
我爸从他那个麻袋上拿出一罐黑呼呼的东西。我知道那是他一直珍藏的黑糯米,这个东西在这一片地只有我家种。每当他出去驱邪做法,他才会把它带上。至于什么功效我也是从没亲眼见到过。
他一边喘气一边伸手过去抓了一大把。缓缓的走到我堂嫂面前。他左手一把捻住我堂嫂的腮帮,使她嘴巴撑大,右手一把的把糯米往我堂嫂嘴里塞。
随后重怀中取出一小木盒和一直毛毛笔,那木盒装的是朱砂,他用毛笔在嘴里润了润,粘上朱砂就往我堂嫂脸上画。
从额头开始,到中庭再到下巴,被我爸画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咒。我虽然有见他在家画过类似的东西,但是我依然不懂这些字的含义。
我转头看了一下,发现我大伯他们一群人都以崇敬的目光认真的看着我爸的动作。虽然我敢肯定他们跟我一样是一脸懵逼。
说来也是奇怪,给我堂嫂喂过黑糯米之后她整个人渐渐安静下来,脸上狰狞的表情也慢慢的恢复平静,接着就见我爸从他行囊取出一水壶。里面不知装了什么东西,瓶盖一拧开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有点像酒,又有点中药的味道,还有点汽油的味道。
“噗”他喝了一口,一下喷在我堂嫂的脸上,又接连几口喷在她身上,直到我感觉都差不多了,他才从我堂嫂头上割下一搓发。接着把那搓头发塞到一个小稻草人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个大铁钉和一个锤子,到我大伯家的房柱上嘴里念叨着我们听不懂的咒语,把稻草人一铁锤的定在房柱上。
“啊!”随着我爸一锤下去,我堂嫂低着的头猛然抬起,她双目欲裂,龇牙咧嘴,貌似很痛苦,我听出来是那个附在我堂嫂身上那个男人的声音,看到堂嫂如此模样,我不由暗暗握紧拳头。
我爸顿了顿又念了一阵咒语,猛然一锤又把钉子敲进去不少。
“啊”又一声凄厉惨叫声从我堂嫂嘴里喊了出来,这次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爸面沉似水,咒语不断,就这样一锤接着一锤把钉子打进去。期间任由我堂嫂如何凄厉的惨叫他头也不抬一下。
随着我爸一锤又锤的把钉子敲下起,我堂嫂的惨叫声也一声又一声的越来越小,直至她整个人都晕了过去,我爸才停止念咒。
我心想总算结束了,之后我堂嫂一直昏睡了两天,醒来后吐了一碗黑水,整个人总算恢复了神志。
纵然她已经清醒了过来,整个人却瘦了整整一圈,面色蜡黄。像是大病初愈的人。
之后从我堂嫂口中得知,她那晚梦到一男一女,女的是我们村刚刚去世的人,男的是隔壁村不久死了的。俩人一直拉着她走,说是去赶集。
她不知怎么的就死不想跟他们走,她说她还有两个孩子,不能走。那两个人力气很大一直拉着她,后面不知道怎么了就醒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她那天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刚好经过我村那户死了人的人家门口,而那个死了的女的那天刚好穿了件红色衣服在家门口上吊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