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言
姐姐把一本黑皮的笔记本放在我面前,说这是她公公珍藏的本子,里面是他生前悄悄写的个人自传,她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写的。姐姐说老人生前就想知道他的老家和亲人在哪?我的儿子拿起本子认真的读了一段,他哽咽的读不下去了。老人生前沉默寡言,衣着干净简朴,总是一身灰蓝色的中山装,見面总是微笑着和你打招呼,几年前老人平静地离开了亲人们。而他苦难传奇的人生经历和那个黑色的笔记本却留了下来,老人早已带着今生的愿望和乡愁魂归故里了,我想把他整理出来,让我们记住战乱纷飞的过去,记住美好和平的现在,记住往日的岁月里包裹着一个老人的苦难经历和思乡之情……
一 家的记忆
我出生在20世纪20年代初,一个贫困家庭,家里没有土地,有一处院,有几间房,我记不清楚。我跟爷爷奶奶是住在一个房间,父亲好像是教书的,母亲忙家务没有时间关照我。
那个时代中国是贫穷落后的封建社会,社会对穷人有很多不平等束缚,社会上不准谈论国家大事,家庭是家长说了算,对孩子有很多限制,不该小孩子知道的事不要问,不该说话不要说,不让孩子叫父母名字。
我从来没有听到老人谈论家事,有什么亲戚朋友我都不知道,也许我小不懂事,父母没有时间和我说话,他们一天很忙,没有时间照顾我,我记得父亲是教书老师,我记忆中我们院子里有七八个孩子念书,是父亲教他们,一个孩子收多少学费我也不知道,母亲忙家务,没时间管我,我也不找母亲,整天和爷爷在一个房间,爷爷奶奶从来不说家庭事,我也小不懂问,我还记得有个姐姐,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老人从来没有说过我们什么省、县、村名,是大人说小孩才能知道才能记事,他们不说,我也不知道,也许我小,不需要知道,等到长大自然也懂了。
那个封建社会对妇女小孩的约束很多,不该小孩儿知道不要问。我家住在什么地方,爷爷奶奶父母名字我都不知道,我记得我记住的一件事,跟同村小孩儿去距离家不远处有个水海子玩水,还有沙包子去玩沙子。第二件事,我肚子上有病父亲领我进城治病,看完病回家路过一条街,父亲给我买的花生,边走边吃没到家就吃完了,肚子上病好了留了一个疤。第三件事,爷爷和父亲常吵架,给我的印象很深。有一次,父子俩吵得很厉害,爷爷常发脾气说,我不能在这家生活了。我们走……
我还记得我们那地方八月十五不吃月饼,吃锅魁用白面制作很厚又大,用菜刀切成块儿吃,我们家因为生活老吵,爷爷很生气要离家外出去,去哪儿也没有目标,有一天,爷爷奶奶领我离家要走,父母劝说不住,我更不懂事儿,父母把我们老小送到一个停船的码头,我和爷爷奶奶上了船,我那时候什么也不懂,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不好,父母给我们说的话我也没听见,我也没说留下来,因我和爷爷奶奶吃住在一起,我们老小三人就这样离开了家乡,离开了父母……
二 离家的日子
我们老小三人就这样离开家乡,离开父母,我们上了船,我坐在船舱里,外面什么也看不见,就听见水声,孩子离父母是多么痛苦,我父母更痛苦,我们就这样分离了,顺着黄河水漂流,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从黄河进入通向临河的水路,临河县马道桥船停了。我们三人下船,爷爷奶奶领我往临河县城走,人生地不熟的,去哪儿居住呢?爷爷和奶奶顺城墙往东走到城墙东南角,城墙被人挖的乱七八糟的洞,爷爷找了个城墙洞,我们三人住在洞里,少铺没盖,爷爷没钱家里也没钱,又没有饭吃。
第二天,爷爷领我上街要饭,挨门挨户叫婶子,大娘给点吃的吧!东家出来一看,一老一小就给半碗米,一上午我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家,也有人家给一个馒头,有的人家养狗,听见狗咬,吓得我就跑到爷爷身后,要一上午回到城墙洞,奶奶还等我们回去做饭,那时我也不知道奶奶用什么做饭,也不知问爷爷奶奶我们为什么要出来要饭吃?上午要饭,下午不要了,下午捡点柴草做饭,用爷爷天天领我挨家挨户这样讨吃要饭的日子,过了几个月我也不知道,奶奶得病去世了,得什么病我也不知道,病了几天,不清楚,爷爷也不给我家去信,告诉我父母亲,父子俩搞得很僵,没给我父母去信,为了埋葬奶奶,没钱又没物,只好把我卖了,再没有别的办法。爷爷给我头上插上干草,领我我上街,人们一看是卖小孩儿。
这时爷爷给我说了一些事,有的我没记住,说咱们姓张,你五岁,农历七月十六生日,属兔。在家不给我说,现在给我说,哪能记住。在街上站的时间不长,买主来了,给了爷爷六块大洋卖给李三,我那时小不懂事儿,离开父母也没有哭也没有闹。把我卖了,李三领我去也没有哭没有闹,跟后爹走了,离开父母后,爷爷奶奶这会儿也离别了,在那个封建的旧社会,听说卖儿卖女是常有的事儿。
我后来一年比一年大了,也懂事了。想起爷爷奶奶多么可怜,有病去世身边连个亲人也没有,看病买药也没有钱,特别我爷爷一人连热水热饭也没有吃喝一个人走了,想说话没人听见。爷爷领我和奶奶离家到后套临河县没有几个月,二位先后都去世了,是我们全家痛苦,特别是我父母,因家庭不和造成痛苦。我是不懂事,孩子离开父母后,妈能亲吗?李三把我领到他哥哥家,兄弟俩都没孩子。算上他们的父亲,共计五口人在县城住,我又走进新家庭,有后爷爷后大爷后大妈。后大妈很喜欢我,留在她家住了几天,每天吃完饭叫我到外面玩,不叫我干活,在她家住了多少天我也不知道,有一天后妈对我说,我父亲来了,我想我爷对李三说,他去世后给我父亲去信才来临河县,没人去信是不知道我们在临河。后爹什么也不对我说。大妈对我说你父亲说死的拉回去,活的领回去。后爹说什么也不干,不让我和父亲见面,在别人劝说下,后爹才同意父亲我们父子俩见了一面,父亲穿一身孝衣,瘦高个子。哭的没和我说话,我想是伤心的说不出话。老的死了,小的卖了,放在谁身上也伤心,我那时特别不懂事,连个爸也没敢叫,这是家庭形成的,和爷爷奶奶吃住在一起,跟父母感情不深,回忆不起父母的情况,家庭居住地名都不知道。李三知道,但封闭的很严,对任何人不说我家在什么省、县、村。怕我长大跑回家后,后爹也没有孩子很希望我留下住。后爹领我回村见到后妈,后妈家有一土坯房,有一头毛驴,没有土地。靠卖面卖柴火生活,买上二斗麦自己淘洗干净,自己毛驴磨成面去临河县卖面当天回来,旧社会孩子就怕遭逢后妈,每天叫烧火、掏灰、洗锅、打扫院子、清理驴圈。反正不让闲着,不让我出去跟小孩玩。我一年比一年大了,干活一年比一年多了,冬春去村外草地拾牛粪,夏天掏苦菜我们吃,秋后到很远地方割芦苇,自己背回来。背多了没事,背少了回来就骂。毛驴冬天吃草,三口做饭烧的火柴,都是我一揹一揹,揹回来的。冬天挨冻又疲劳,后爹掏小麦磨面让我用干布擦干小麦,还叫我箩面。第天用毛驴驮上进城卖面也跟他去,割芰芁去临河,就这样维持生活,芰芁、芦苇都是我去很远地方用镰刀割下捆好揹上回家,遇上顶风真费劲,走一步退两步,一边走一边哭也得把芦苇背回去,少了还挨骂,在痛苦中越发想起父亲母亲,你们快把我领回家吧!
全村冬天没有小孩去割草,出去回来就我一人,越来劳动越叫担水,特别是冬天,井口上冻得很厚的冰,我怕滑倒掉井里,一担水就发愁。从早到晚整天干活,后妈经常打骂我,村里人说我命苦,遇到这样后妈。
几年后,毛驴发展成三头。春夏搂柴,拾牛粪,掏苦菜带放毛驴,后爹说不能叫毛驴进人家的田地里。毛驴四条腿他要是进,我是管不住,有一天小公驴跑啦!我扔开掏苦菜铲子正好打中毛驴后腿,打伤了我也不知道,一天被后爹发现毛驴老是动,他一看有伤口化脓了,抄起铁棍,照我头上一铁棍,我当时昏倒在地上,我醒来后很伤心,跑了管也不对管了也不对,我每天早起打扫驴圈,把粪尿除铲倒了,在垫上干土。割柴草还得自己磨镰刀,每天挨冻挨饿挨打受罪受苦谁心疼我?村里的婶子大娘对我说,黄莲苦豆根,蝎子尾巴,后娘的心。那时我小不知道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后娘不亲干活劳动不给吃饱饭,这与封建社会有关,穷人、妇女、孩子都没有地位得不到保护,所以由后妈打骂。村里人给后妈说情你别打骂娃娃啦!
我一年比一年大了,越想家和父母他们一定不会打我,我想跑回家,不知住地。只有后爹李三知道,但对任何人都不说,想回家见父母没有希望。后爹也有良心,我奶奶爷爷他给父亲去信来临河,把爷爷奶奶尸首拉回自己家乡,二位老人回了家,我们张家感谢李家。 第二件事情,我身上虱子多,后爹给我除虱子,第三件事情,冬天脚后跟裂口疼的不能走路,后爹把山药烧熟裂口,第二天走路就不疼了,后爹还有好处,不怕我吃,以上都是我忘不了的事。劳动干活对我是锻炼,在劳动中掌握了方法和窍门,干什么活我都行。在后爹家从五岁干到13岁,在11岁那年,舟担木头乡学校学生到各村宣传,打着锣鼓宣传,男不留辫,女不裹脚。小孩要上学学文化,还说日本人打进中国杀人放火,我们起兵抗日。家有小孩,赶快上学,老师每天问学生,你们还有没有没上学的小孩。我们村有张铁匠俩儿子上学了,有人告诉老师,我们村里有孩子后爹我要上学。学校给后爹来了三封信,叫我上学,说不上学罚钱,后爹怕罚钱才让我上学。冬天,家离学校很远,我早上带一碗米,中午在学校吃大锅饭,每天吃不饱,那个时代多么落后,学校没有高桌子,有吃饭小桌,让学生盘腿坐在炕上,把书放在小饭桌上上学,那时上学用石板、石笔、毛笔,我胆小不敢说话。老师叫念文章,我三天不敢开口,经老师说服第四天开始念文章。
那个时代,教书是死念死背。老师对我评价很好,说我老实,思想道德好,语文课我还记得是学“你是中国人,我是中国人,咱们都是中国人”!算术学得是“加减乘除”,我算数算的快第一个交卷子,老师经常奖励我。正学习入门了,过完年开春后,后爹不让上学,让在家劳动。什么劳动受苦我都不怕,就怕毛驴跑!过完年春天来到,草长出来了,种的小麦也长出来了,我照常放毛驴、掏苦菜。毛驴跑了,我拦不住就哭,就怕跑进庄稼地里。
有一天那个公驴又跑了,从地主安中华苗地跑过去,被地主婆看见了,安中华老婆到我家对后爹说,你们毛驴进我麦地,吃了多少卖苗赔,就赔我多少担小麦。地主有钱有势,逼后爹在家哭,我在门外哭。我想毛驴就从麦地跑过去,连站都没站,能吃上麦苗地主真不讲理,逼得后爹一点办法也没有,后来村里人给地主婆说情,陪了地主婆一担二斗小麦。还逼我们搬走,离开这个村,穷人没办法,只好搬家,我们离开杜三圪蛋,搬到临河县城租了一间房住下。每天吃完饭,后爹领上我赶上三毛驴,到城外很远的地方割只芁、搂柴火,下午回来把只几卖了维持生活,柴火作饭用。进了城,干的活没有村里干的多,每天上午出城下午回来,我也是十二三的人了,后父母也不常打我了,但我还是照常想亲父母。进了城,李三没叫我见后大妈。
三 日本人来了
在当年冬天,日本人飞机天天到临河县的上空往下扔传单,听大人说日本人要进后套。后来飞机不扔传单了,扔毒瓦斯炸弹,毒气熏人让人出不上气。我被熏过一次,不想吃饭,城里人每天早早起跑到城外,后大叫我看家。日本飞机扔几天毒气弹,接着扔炸弹把房屋炸塌,伤人伤牲口。县政府官员和有钱人都往西跑,穷人往城外芦苇地里跑,我和后爷爷看家。
1939年腊月二十八,日本人进了临河县是下午。第二天我上街看到各街道停了很多汽车,我也不懂也不害怕,我往大街上走,看见日本骑兵往西走,街上买卖铺翻的乱七八糟,也没人管我,货物都翻在地上,门外都是年货、香火、黄表、烟炮等等。我还捡了几个炮,好的门市部房子被日本人放火烧了。往西看见县政府也放火烧了,临河县城烟喷雾造。侵略者给中国造成了灾难,满大街也没看见人,就见俩日本人问我什么,我不懂,我就回家,后爷爷叮嘱我别再出去了。
第二天我起来穿衣服,听见院里有人,我就出去一看,有俩穿黄衣服的人捉房东的鸡,他们看见我,就叫我帮他们捉鸡,我跑了几圈,把鸡捉住了给了他们,俩人叫我跟他们走,把我领到很大院子里,架着锅做饭。他们把我领到后院有很多马,叫我一次拉上两匹马到井上饮。多少马我不知道,从上午饮到下午。有一次饮马刚进院,有个日本军官把我叫进一个大房间,有几个大锅台没有锅,那日本军官问我锅哪里去了?我听不懂他说什么意思。我摇头不懂,那日本军官生气了,抽出洋刀放在我的脖子上,喊到死拉死那!领我那个兵听见,跑进房间给日本人说了什么,我不懂,日本军官走了。 我还照常饮马,饿了就捡地上饼干吃,领我那个日本兵给了我两小袋饼干,我边饮马边吃。
一天没吃饭,马也饮完了天也黑了,我跑回家,后爷爷骂我,后来睡着了,第三天我没出外,跟后爷爷在家,进来两个日本人推开门,扔在地上一抱柴草,问我要洋火烧房,后爷爷跪在炕上,给日本人磕头求情,没找到火柴,日本人走了。
第四天早上,我上街看汽车,日本人没有了,听街上人说日本人撤到五原县,听大人说日本人还要来,果真来了,下午我上街看见日本汽车,大人说有20多辆,看见中国人不论大人小孩儿开枪打死人们说快回家,我就回家了,日本汽车当日晚开回五原县。
几天后,傅作义35军32师进入临河县城,政府官员也回来了,躲在外面的老百姓都回家了,我继父母也回来了,我的任务吃完早饭赶上三头毛驴到城外放毛驴,还要捡柴火回来做饭烧。我还是烧饭做饭,洗锅、打扫院子,有一天晚上,县政府大门外放电影,我去看电影是无声的,日本侵略中国那个城市杀人放火,有的妇女报上小孩跑不动,就被火烧死,吓得我不敢看,跑回家。看了电影后,又想起日本军官把洋刀架在我脖子上,要是没人挡着,就我把我杀了,想起来可恨日本人了。
35军进临河军人穿的整齐吃的也好,我也想当兵打日本人。正月初八,我赶毛驴走到西门看见很多兵集中演习各种武器打靶,我看迷了什么都忘了,看到天快黑了,找毛驴找不到了,搂柴也没漏下,说什么我不敢回家,天也黑了,想起后父母买面西面有个朋友,我也饿了就去人家,朋友问天黑了有事儿?我说没有玩的天黑了,我不敢回家,还问我没吃饭,给我做饭,对我说吃饭住下,明天回家,饭也吃了住一夜,第二天,吃完饭对我说快回家省的找你,我就离开他家,想来想去不敢回家往西走找老家,我们坐船从西来的,出了西门,顺路往西走,快天黑了,走到陕坝,我也饿了,连一分钱也没有挣,打主意怎么办,过来个军官盘问我,把实话对他说了,那军官说当兵吧,军队也能也许能转到你家。地名不知道,不知父母叫什么,也不知上哪儿找?说完领我去饭馆吃饭,回他们军营住。第二天出发,正是傅作义打日本人那年。我给傅作义35军三十二六零团通讯排排长当勤务兵,每天打开水端饭,打扫家,上街买烟,这是我的任务,因我年龄小出操练兵不让我参加。给我发了一套军衣,大的不能穿。村里找了个大娘改小我穿上成为一名小兵,干活的也不重每天吃馒头,肉烩菜。勤务兵自由没事儿跟村里小孩儿玩。这样日子不到一年那个排长调走了。 又调来个新排长,这个人难伺候,打来洗脸水和刷牙水不是热了就是凉了,常骂我不想用我,到处找毛病,说我尿炕是懒病,要治我的懒病,天天起床后看尿在炕上就打我,我给排长求情,尿炕不由我,尿湿被子自己受罪,他也不相信,每天早上打我一次,有一天起床我还没穿衣服,排长一看又尿炕,光身子把我推到院子里,又是冬天冻的我,房东有一间房放麦秸,我钻进麦秸里,他们早跑步,吃完早饭看见麦秸有动静,才发现我冻的不会说话,赶紧给我穿衣服,俩个士兵搀上我在院里跑呀跑呀身上发热,我也清醒了,我也偿到旧社会,旧军阀的苦,那排长叫我参加出早操、晚点名。有一天晚上点名是团长,点到我,团长一看我小孩兵,团长说连个枪高也没有,能当兵叫他回家,那排长说我没家,后妈打的跑出来的,孟副官叫送到通信排,来团部做杂工,第二天排长把我送到团部帮炊事员干活,掏灰、烧火洗菜、打扫院子,和炊事班住在伙房团长警卫员给团长说我尿炕,不要我,叫下连队,把我送到三营八连,连长说,留在连部当通讯员,干了几天嫌我尿炕,派我到炊事班,叫我抱柴火、打扫卫生,派杂工叫我去磨面,人推磨转的头晕恶心,老想吐,实在难受,没办法当兵身不由己,过年呀!人人家来信,就我没人来信,想亲生父母,也想后爹后妈,十三晚上,想呀……想呀……哭呀……哭呀……哭了半夜,炊事班人劝我别哭了,哭坏身子自己受罪,谁管你?明天找个会写信的同志给后爹后妈写封信,告诉你当兵了,初一给后爹去了信,几天后,信退回来了,说临河县城没写明街道门牌没写清,没法和后爹联系。人们常说有亲娘,亲娘好!没了亲娘后娘好,再没婶子大娘也好,我什么亲人都没有,以后靠谁过年?三十晚上想起很多事,我也十五六岁了,懂点事儿了,三营长来八连检查工作,发现我是小孩兵,打起仗来怎么办?还得照顾他,营长说把我送师部卫生队伺候病号,这是别人对我说的,没几天把我送到32师卫生队,队长叫袁大茂,有军医和司药一名,有士兵一个班,全师有病士兵送到卫生队治疗,给我分了病房,有一名重病人给他端水端饭,还要倒屎倒尿,我又怕不干,又不敢说。想起人又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