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沈佳楠都被源源不断的设计稿塞满了生活,今天终于赶完了工作,有了绵薄的闲暇时间。算是她运气好,实习的时候遇到了一家好公司,她的公司在姜阳市算是数一数二的。
彼时,大家连续几周加班完成了项目,这是个大项目,装修了两栋写字楼,自然收入也是乐观的。打了一场胜仗,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大老板请客吃饭,定在一家烤肉店,气氛也很是活跃轻松。
在公司,沈佳楠向来与每个人保持淡淡的关系,吃饭的时候,坐在设计公司少有的几个女生之间,自己不紧不慢地烤着五花肉吃着,很少说话,有时也时不时答言几句。
能在设计这一行干很久的人,都是不易的。虽说挣钱多,但每天都加班加到很晚,而且前期的时候根本就挣不到什么钱,常常入不敷出。所以能在设计这一行业坚持下来的女性少之又少,每个公司只有那么几个。
白露就是其中之一,她留得一头齐耳短发,没染没烫发,也不是黑色的,是有些看起来营养不良的淡黄色,但还算柔顺。她今天没有化妆,脸色看起来有些黄,很没精神。
“小露,你今天怎么没化妆?”说话的是公司同事凌浩阳,带着些许的调侃。
白露倒也没在意他的调侃,低头把烤炉上的肉全都翻了一面,然后夹了一块在自己的碗里,沾了沾料,送到嘴里,抬头看着对面说话的人,一手抵在桌子上,托着腮,白了他一眼,说:“怎么?没化妆丑到你?丑到你,你也得忍着!”最后一句话明显带着坏笑。
白露不丑,只是熬夜太多,脸色不是很好而已,这是设计人员的通病。
凌浩阳笑得大声起来,说:“我倒是不在意,只是你说难得不在办公室,出来晃,丑到其他人,哪个男人愿意和你处?”
正在夹肉的白露,听到凌浩阳的话,心中自然不忿。她握着筷子指着凌浩阳,凶巴巴地吼道:“凌浩阳,你是不是想死?”
偏偏她越是气,凌浩阳越是来劲,起哄道:“你看你那凶巴巴的样子,哪个男人喜欢?你问在座的男士谁喜欢啊?”语气夸张。
同事都习惯他们俩这样打闹,也就是笑笑,当然没有真的去回答凌浩阳的发出的提问,却没想到平时大大咧咧的白露这次真的认真了。
她一脸认真,声音不大不小,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坐在对面的一群男士,请教起来:“那你们男人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公司里那一群大男人均是愣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她的转变,白露一向都大气,从不会在这种事上郁结。
“什么样的?”见刚才还打得火热的现在却不说话的男人,她执拗地又问了一遍。
“……”
“恩,开朗,活泼的。”
“善良,爱笑的。”
“我就喜欢长得漂亮的。嘿嘿”
……
各种答案,并不让人意外。唐苛抿了一口酒,默然听着这些回答,不知道为什么,他想看看沈佳楠听到这些回答后的表情。
他抬眼假装不经意看了一眼坐在斜对面的沈佳楠。她还是如往常般安静冷淡,对于别人的话题提不起多大的兴趣,但又在认真聆听。柔顺的秀发像是乌黑的瀑布倾泻而下,她的头发并不长,刚好在大手臂中间的位置,发质很好;淡漠的脸庞掩埋在长发里,看起来少了平时的冷漠,好看的双眼皮褶皱下是一双平静无澜眼眸,无风无浪。他常常觉得她的那双眼睛只不过是用来看世界的工具而已,不然为什么他从来没看到过它有过变化,比如显露情感,比如恐惧,害怕,欢喜。抑或是她本就无悲无喜?呵!他想他也是秀逗了,她本来就是无悲无喜的人。
他正欲收回目光的时候刚好她的目光对上了他的,迎上他的目光的瞬间,她自然地对他微笑示意回应。这就是沈佳楠,虽是笑着,却总觉得保持着一定距离,疏离,礼貌,冷漠。
唐苛也随意自然地对她笑了笑,用嘴型说“玩得开心点”。他们是老搭档了,她自然也是看懂了他的嘴型表达的话,她点了点头。
他看着她收回目光后,自己倒了一杯饮料,兀自喝了口,自己吃碗里的烤肉,时不时白露给她说几句话,她也是笑着点了点头,低语几句,也没想要深入探讨话题,点到即止。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做自己的事,对同事们的话题没兴趣。
唐苛总觉得沈佳楠太格格不入了,她对别人不感兴趣,同样的,别人也对她也怎么感兴趣,她与公司的人都是不好不坏的关系,不亲近也不陌生。她像是每个人群的边缘人,融不入任何一个群体,事实上她没想去融入,他总觉得她不属于任何人,她只完全属于她自己,她完全不想交付于别人,也完全不想接纳任何人,交付了缺失,接纳了多余。
局散了之后,大家都各自回家,她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洗手,洗手台面前有一大块的镜子,天棚上方形灯发出白色的光芒,洒在她的柔软的发心,她直起身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盯着自己的眼睛发神,她在她的眼里看见了死寂,了无生气。
她在听了同事的回答后,并无惊讶,无论是网络还是生活中,社会的大众喜好都差不多,男人们理想的女人无非漂亮,开朗,乐观,爱笑,阳光之类的。
那沉默,不乐观,不苟言笑女人是不是就不值得被爱?大众的口味如此一致,如此一致的爱是真正的爱吗?她有时会这么想。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是没有人会喜欢像她这样的孤岛。
沈佳楠觉得自己过得像一座孤岛,贫瘠得很,但她却沉溺这种贫瘠,这种贫瘠让她平静、舒适。但是那些男人不会喜喜欢,他们会觉得乏味,在某种意义上,在男性世界甚至在女性世界,尤其是男性世界,她是被否定的,她过得太过无聊封闭,太过平静,没有起伏,以她从来不是别人爱慕的对象,她也知道这一事实,并欣然接受了。
年少时,总是渴望被关注,被爱,她也经历了一段企图变成大众所喜欢的样子的时光,她不知不觉变成小丑取悦别人,为的是融入他们,融入群体去掩盖她的不同与格格不入。
不同的是人始终是不同的,尽管刚开始的时候,她很好的融入其中,最后,她还是渐渐地被排除其外,她无法改变她的冷漠,无法改变她的沉默,也无法开朗阳光,本性如此,亦无法改变,她本就如此,这就是她,特别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