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钟之国2》 THE SKINA II 故事七 无继的棋局 章节二 崩坏的棋盘

  他在阒无一人的街道上走着。

  看看手表，已是子时，一天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时辰。

  他笑笑，看幽蓝色的雾气在街灯照不到的地方膨胀、穿梭。

  冷冷清清的街道真是一个人也没有，商店早已挂出“打烊”的招牌。

  月光照在每一个屋顶上。

  他已坐在街边的一个用餐圈椅中。这样的月夜，是适合回忆吧……

  ＊  ＊  ＊

  那个幼小的他理当是一个幸运儿吧，总有两个人在他的耳边，告诉他禁止怎样和不看好怎样和应该怎样。

  真是替天传道的人。两个人跟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替天传道的表情。

  一个是坚定的卫道士不容置疑的、带着急迫的表情；一个是禁欲的苦修者嘴角下撇、眼角上撇的表情。

  于是他知道。他知道他（在他们看来）所应该做的，所禁止做的，所做得再好也不被看好甚至不如不做的事情。

  高大尊严而阴森的雕像，对于幼小的他总有种极为恐惧的震慑力。当他死钉在门槛的外面，撅嘴欲哭难以拉动的时候，迎着他的不是苦着脸的硬抱，便是板着脸的“呆子！”。

  那同样的子时换算成的时刻，他着单衣流着泪站在离灰脏的墙一厘米的地方，贴墙即会被骂回来。递来了一杯水——是快意的醉眼递来的，侮辱的施舍。

  再热的夏再寒的冬再不想出去的日子他也得出去，去与，或是去被那些优秀的朋友玩。去那个英语教授的粗鲁的小孙子的家，或是那个大数学家常欺负他的小孙女的家。去接受熏陶。他再怎么，也不在“朋友”面前哭。

  在那两人一躺上床就鼾然入梦的黑暗的夜，他翻来覆去扭来转去直到筋疲力尽或是心里允许才浅浅地睡着。看不见的泪，流在心底。

  常常，在太阳前起床，画他的画，或是写他的字，然后在两人起床前将这些东西收起来，饱蘸着红与绿、黑与白、泪与笑、爱与恨的东西藏起来。

  他拥有极为幸运的孩提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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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两人的而且确是他的父母，亲生父母。

  他们是成功的父母，光芒耀眼的成功的父母，第一次便做得极为成功的父母，让孩子不知道少走了多少弯路的父母,培养出亲族眼中的神童的父母。

  从吃穿中谨俭出赞助费，送他进区域内最好的幼儿园。

  四处打点，送他进区域内最好的小学布满局长科长的儿子女儿的班。

  他们是儿童心理学无师自通的专家。他们所做的事情是那么科学又那么符合孩子的天性。

  他们给孩子制订了合理的游戏时间，甚至答应用空闲的时间帮助练精灵的等级，以便在下课的讨论中拉近与男同学的距离。

  他们主动邀请住在附近的女同学参与他的课余活动，在下午至傍晚安排一些羽毛球或是类似的有益运动。当然，正规训练另报了跆拳道班。

  他们为了让他在班上脱颖而出，申请到了与全校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最好的同学一同上课的机会，最终给了以为能满足他的莫大的荣誉。

  初中，亦是本市最好的一所之一。

  成功是确凿且无疑的。

  投资是必有千百倍的收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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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精心编织的棋盘，也会有差错的时候。

  那一刻，灼烈的光高歌着冲破一切地照了进来，紫罗兰色的烈焰将一切黑暗吞噬殆尽。

  Breakthrough.（突破）

  Sacrifice.（牺牲）

  Checkmate.（将死）

  一颗使一切崩溃的爱之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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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痛苦着。

  在地狱中匍匐着。

  并不是没有边际的地狱，而是终有终点的地狱，就像坐着，一只在岩浆上航行的小木船，驶到看不透的灼热漩涡。或驶不到，船舵甲板桅杆全被熊熊大火所吞没。

  忘川中的幽灵们白飘飘地浮上来，谄笑着苦笑着哭着忍着哭拉住他的衣襟。他堵住耳朵。他听过太多太多，或是一个一个又一个幽灵的故事。看茫茫大火在远处陆地燃烧时所讲的故事；听硫磺树所结的果子落到地上爆开时所讲的故事；迷在不见一切的黑烟中时所讲的故事。

  他怜悯那些幽灵们，他知道自己可能成为其中一员——故事最少、却哭得最多的那一个。他本能地抗拒，但又超过本能地接近。

  恶魔来了，挥着翅膀、拿着以血牙作为尖刺的三叉戟来了。老土的恶魔装扮，老土到让人怀疑，可又确信无疑。

  驶下去。驶过滋滋冒泡的礁石驶下去。时间永远不会停止，时间永远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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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爱，如果一定要，那究竟将别人踩在脚下多少程度合适？

  真是渺不可及的高雅的幸运的幸福的问题。

  为了别人希求、自己嗤之以鼻的虚荣，而且无法避免，那么究竟爬上多高的用血肉、幸福与爱堆成的腐烂肉山合适？

  多高都合适！只要能摘到冥王星，多高都不嫌多！

  他知道，他的双手将沾满鲜血。那鲜血无比的殷红，是铁一样的肌肉的血，是花一样的肌肤的血。红色的生命之血，彩色的未来之血，黄金色的爱之血。

  他将与二人合谋暗杀另外的二人。

  他将与二十余人合谋，残杀另外的二十余人。

  他将与二百余人合谋，虐杀另外的二百余人。

  他将与二万余人合谋，屠杀另外的二万余人。

  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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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他逐渐，逐渐，看到了。

  有爱就看得见，没有爱就看不见。

  而他的爱，是从虚空中生发出来，由虚空为介质传递的爱。

  不可毁灭的绝对的爱，改写命运的奇迹的爱，以心化世的无限的爱，最虚空又最真实的爱。

  在他眼中，这个框定他的棋盘，真实逐渐浮现，愚蠢的GM所犯下的逻辑错误也将被揪出。

  不过，他也被察觉到了——嫉妒的棋手，怎么会允许能让棋盘崩溃的高于棋手的存在？步步重棋紧逼，就如闪电击顶，寸步难行，渐入绝境。

  他不会放弃，他的爱，不会放弃——有朝一日，他与他的爱，终会使这个棋盘全盘崩溃！

  这也是解救他命运的唯一途径，贯彻他的意志与爱的唯一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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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讽刺……你们在我身上看到的，让你们引以为豪的东西……没有一样，是从你们那里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