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男孩
我住在深山的一个山洞里，守着一颗种子。那是多年前的一滴眼泪，我要守着它，直到到开花。
我曾立下重誓：一日不开，一日不离，一日不伤。
在幽幽的岁月中，我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外面的世界已与无无关，时间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我生命里唯一的事情便是那颗种子。
我把它放在一个温暖的地方，那里雨水充足，阳光谱照。我要给它最好的环境，让它发芽，开出美丽的鲜花。
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它身旁，每天不看看它全身就不自在。
我知道它终究会盛开的，只要我坚持。于是我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这上面，对于外面的世界全然不知。
直到他的出现。
他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怎么来的，我早就不记得了。只是后来听他说：他每次上山砍柴都会偷偷的在洞口看我。
他并没有进洞，因为他内心有些惧怕。
山中的岁月悠远而绵长，要么在等待中蹉跎岁月，要么在等待中安静地死去。
他或许和我一样，在等待着一个结局的来临。
那天深夜，他在山里遇到了五只野狼，它们怒目而视，似乎想把他撕成碎片。那会他只是一个小男孩，父亲在山中打猎失踪了很久，只好来山里砍柴贴补家用。
他拼命地跑，但怎么跑得过野狼。终于他来到了洞口，对着我大叫：“救命！救命！”
我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着他，并不理会他，继续守着我的种子。
狼越来越近了。
不是我不想救他，而是我有更重要的事。而且我不能出山洞。
他不知道。但是我知道。
他怀着幽怨的眼神的看着我，他似乎是知道我不会救他了。只好往外跑，可是没跑出几步，脚底一滑，便从洞口摔了下来。
这个山洞很深，我特意找的，为的是防止别人来打搅我。
当时我很奇怪，他怎么知道我在里面。
狼仰天长啸，它们在洞口徘徊，不甘心猎物就这样从嘴边溜走，也有可能是饿疯了。竟想走进山洞，我怒视着它们，它们似乎感到的危险，呜咽一声，乖乖的逃开了。
小男孩被藤条缠住，保住了一条性命。他醒来后，不仅对我之前的漠视不放在心上，还误以为是我救了他，所以十分感激我。
以后每次上山，他都会来看我，和我说话。
我也因此知道了山外的一些事，但我压根没什么兴趣。
他常问我：为什么你呆在这里不愿离开。
我总是这么回答他：我等的人还没有来。
他只是笑笑，说我傻。他总说：这世间没有绝对的永远，所以我们要努力地活在当下。
我笑笑，他不会明白我心里的那滴眼泪还有愧疚，虽然我只是一只白狐。
除了他的到来，更多的时候，我是孤独的。
即使是有小鸟的歌声，或偶尔有一两只野兽闯进这里，可内心的这份孤独和无奈，是他们无法理解的。
第二章 请求
有一天，山洞里来了一只小兔。她的左腿受了伤，看来是撞到石头上了。
于是我给她包扎了伤口，她恢复得很快。没几天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她对我说：我要报仇。
她的那股眼神很可怕，似乎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仇恨会让人如此？
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苦苦一笑。
她说：我一定要报仇，为我死去的父母和姐妹。
她不知道，她只是一只小白兔，如何与人类斗争。
她叫我帮她，我摇了摇头，因为我要等候。不可以离开这里。
她便用一种憎恨的眼光盯着我，仿佛要用目光把我活活杀死一般。虽然我曾经救过她。
我不禁往打了个哆嗦。
后来她离开了，带着对我的憎恨离开了这里。
不知过了多少年，那个小孩也已经长大了。
他告诉我，他有了意中人。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为他高兴。
于是他就给我讲他们的故事。
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到山里打猎，可不小射中了一个姑娘。当时他吓坏了，急忙把那姑娘背到镇里去看大夫。
还好只是射中了肩头，只是伤势颇为严重。
那姑娘醒后，哭哭啼啼地说个不停。
他这才了解，原来她是邻镇的，本来是来这里探亲的，可却遇到了这等事，家里人一定急坏了。
后来他就把她了回去。而他就经常去看她，每次打猎回来，就会顺便给她带点山里的草药。
有一次，他打到了一只小白兔，就送给了她。她非常喜欢，抱着它爱不释手。
我知道他很开心，可心里总有股不详的预感。
后来，他就很少来这里了。
这个春天的雨来得有些凶猛，山上不少被风吹倒的树木。
可就在这时，他出现了，脸上，身上全是水珠。
他颓丧地坐在石头上，喃喃地说道：“她不喜欢我。”
片刻后，他突然大笑起来，大喊道：“她说她有心上人了。哈哈……”
我一时无法弄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可是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痛苦。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疯狂地抓住我，睁大眼睛，说道：“你一定要帮我，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我也哭了，可我摇了摇头，不停地说道：“对不起。”
“呵呵……”他苦苦一笑，茫然地看着我，吼道：“我知道你可以的，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很喜欢她。”
他不停地点着头。
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种坚定，正是这不断震撼着我的心。
我点了点头。
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不停地说着：“谢谢！”
第三章 下山
第二天，我下山了。
在下山之前，我仔细的看着种子，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去帮助他，也许是因为在这山中太寂寞了吧。
虽然我只是一只狐狸，但是我仍然需要一些关爱，一些人来搅动一下生活。不然日子便过非常难熬，谁能保证一定就是这个样子呢。
什么都在变化，这是无可改变的。
我害怕过自己违背誓言之后的结局，也害怕拒绝善意的结局。
想到真的很可笑，我曾三番两次拒绝，甚至在他身陷危难的时候也袖手旁观，如今却去帮助抢回心爱的女人。
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错过了那个心爱的男人，现在我不希望他再错过自己心爱的女人。
下山的第一件事，便是熟悉这个镇子。
许久没有在外面走动，一切都变得十分陌生，很多东西我不认识，也弄不明白。
但是这不要紧。我只要办好该办的事就好了。
我在一家小店见到了那位姑娘。她一席白衣，生得亭亭玉立，难怪有人会为她着迷。
她见了我颇为惊讶，笑容瞬间变得僵硬。
“是你？”她惊讶地说，声音有些颤抖。
我微微笑了笑，说道：“是我，立天的远房表姐。”
她似乎有些不相信，问道：“立天的表姐？怎么没听他提起过。”
立天爱怜地看着她，微微一笑，说道：“由于很少往来，所以就没有提起。”
那女子轻“哦”了一声，便不在说话。
只见她双目无神地盯着桌面，似乎满怀着心事。
自那次不欢而散了之后，她对立天突然热情了起来。
立天当然是求之不得，可我总觉得她哪里有些不对劲。于是，我决定跟踪她。
果不其然，她频频和另一青年男子出双入对，而且动作也甚是亲呢。
等她和那男子分开之后，我便跟着那男子，只见他去了一家妓院，甚是风流快活。
在午夜的时候，我悄悄地落在他床头，轻轻唤道：“公子，公子。”
他揉了揉惺松地睡眼，见了我，便双目发直，口水不停地流了出来，只听得他喃喃地说道：“真美。”
看他那幅色相，我就知道我成功了。
我微微一笑，指了指他怀里的女人，脸色一变，冷哼了一声。
他立即明白了我地意思，便毫不客气地把那女子踢下了床。
可就在这时，房门打开了。当她看到他时，没有说一句话就跑开了。而他却依然呆呆地看着我，直到我消失，他才回过神来。
很自然的，她和他解除了婚约。
第四章 人性
我又回到了山洞。
立天也常来看我，说些感激的话。
那是一个雨后，他又突然来到我的面前，我看他脸色凝重，以为他又和她闹矛盾了，正想开口，他却突然朝我跪下了，说道：“你一定要帮我。”
我被他的举动下了一跳，忙问道：“有话好说。”
原来她父母嫌他贫穷，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而她又很在意父母的话，所以都不再和他见面。
我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帮不了你。”
他眼角滑出了两滴清泪，说道：“我知道你可以的。”
我叹了口气，不再理会他。可他却一直跪着，我摇了摇头，幽幽地说道：“好吧。”
他满足地笑了笑，便昏睡了过去。
我把他扶回他地小木屋，然后给那女子送去了信，说他因思念而病倒了。
可等了几日也不见回音，我叹了口气，开始为他感到不值。
当我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有点惊讶，而且她身旁的那个男子也很惊讶。
我没有说什么，转身就走。可那个男子却丢下她，朝我追了过去。
我记得他，就是妓院里的那个男子。
他友好地和我说东说西，我却对他爱理不理，可他却一点也不生气，而且更加卖力地吹嘘。
我想了想，突然问道：“你喜欢我吗？”
他色眯眯地看着我，不停地点着头，说道：“愿为天长久，与汝共白头。”
我微微一笑，说道：“那好，把你的家产分一半给我表弟。”
他一惊，正色地说道：“那可不成。”
我也不跟他废话，掉头就走。
几天后，他找到我，说道：“我可和他结拜为兄弟。”
我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
事情很顺利，最后决定同一天成亲。
那天很热闹，所有的人都很高兴，拜过天地之后，我和他被送入了新房。
在他掀红盖头的时候，我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果然，他吓得呆坐在地上，喃喃得说道：“不可能。”
我不解地问道：“怎么啦？”
他没有说话，当晚便逃出了新房。
我对着镜子里的丑女冷冷一笑，喃喃地说道：“这就是‘愿为天长久，与汝共白头’。这就是爱情！”
之后的几个月里，他一直住在外面，公公婆婆觉得对不住我，便让我回娘家去。
我又回到了我的山洞，却发现洞口长出了一株小小的但不知名的植物。
我心里一阵窃喜，也许这就是善有善报。
可是没过几天，它就枯萎了。
种子还是种子，一点也没有变。
这是我第一次有想哭的冲动，可我却没有哭出来。
就在这时，那只小兔突然出现了。
第五章 小兔子
她的到来，让我有一种恐惧。我知道该来的终究会来，怎么也不能躲过。
她来到我身边，兴奋地对我说：“我终于报仇了！”
我的花枯萎了，对于她的话我并不在意，而且觉得为什么恨一个人可以恨这么久，就如同爱一个人一样，总是在心里不能释怀。
我不应她，只是看着那株枯萎的植物。所有的心血都白费了，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楚。
“谢谢你！”她继续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眼里的幽怨。
谢我？她为什么要谢我？我想不出自己帮了她什么，而且我什么也没有做。
这时，我抬起头来看着她。
我呆住了。
是她！
果真是她。难怪我觉得那个女子是如此的眼熟，原来是她。只怪自己当时太糊涂，并没有仔细寻根究底。
“你把立天怎么样了？”我惊恐地问。
“我在他的心口插了一刀。在成亲那天，他搂着我的时候，我拿出准备好的刀子，对着他的心口插了进去，哈哈哈……他恐怕到死也不会明白，我为什么要杀他。”
“你为什么要杀他？”我问。
“为什么？呵，你问我为什么，你比我清楚。若不是他，我怎么会家破人亡。我们本来是深山里的兔子，可是他的到来，二话不话放箭就射，我们拼命的逃啊逃啊，仍然没有逃出他的魔掌。我的爹爹被剥了皮，我的妈妈被砍了头，不知道被谁给吃了，还有我的那些兄弟姐妹，都成了他们的食品。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世间的公平哪去了？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杀他，为什么不能报仇。”她愤愤的说。
是啊。公平哪去了。想我只是想帮助他，却成了她的帮凶，害死他的罪人。我看着那株枯萎的植物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使得它早早的就死掉了吧。
“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我问。
“不为什么。只是想告诉你而已。”
说完，她便往外面跑去，好不快活，好不自在。
她刚跑到洞口时，突然一只利箭飞了出来，射中她的心房。或许她的心早就破碎了吧。
“看吧，我说它逃不掉的。”一个小男子在洞口得意的说，还把她举起来。
那箭还插在她的身上，这会的她一点反抗力都没有。
她的眼神慢慢垂下来，有着迷茫也不甘。
男孩们带着她高兴的跑开了。留下我守着这个空空的山洞。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因与果吧。
我把种子从泥土里挖出来，它还是和以前一样，晶莹剔透，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而我继续等待着，它开花的那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