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中,塔鲁是作者理想主义的化身,他虽然一直在抗争,但从未萌生过希望,最后他跟他的理想一样,注定要幻灭。
他是个社会活动家,反对一切形式的死刑,希望实现一个不杀人的世界。
他的人生可以总结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在检察长父亲带他去看死刑审判前。
青少年的他生活天真无邪,家庭富裕,父亲温和亲善,母亲简朴慈爱,虽然父母并不相爱,但并不影响家庭的和谐。
第二个阶段是从他离家出走到目睹一场枪决期间。
知道了父亲在法庭上以社会的名义处死罪犯后,他意识到这是一种最卑鄙的谋杀。一年后他离家出走,到欧洲搞政治,参与各个国家的斗争,自以为这是在同社会斗争,同死刑斗争。虽然有时候也要宣布死刑,但他认为那是为了建立一个不杀人的世界。然而,当他亲眼目睹了处决现场,看见几名士兵的枪同时将人的胸口打出一个大窟窿后,他醒悟了。
他发现在这段时间里,自己间接地同意了数千人的死亡,甚至煽动杀死他们,只因为自认为导致他们死亡的行动和原则是正确的。这跟那些身穿红色法袍的人,以社会的名义处死犯人没有区别。
他终于看清楚:这个世界就建立在死刑基础上。
“今天,比较而言,即使好人也难免杀人或者被杀,因为他们就生活在这种逻辑中,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致人死亡。”
在这样的逻辑中,他想建立一个不杀人的世界的理想,就变成了的幻想。
从此,他被剥夺了希望,同时也失去了安宁,一直生活在矛盾之中:他与这个荒诞世界抗争,但永远也不可能赢。
第三个阶段是他与里厄走到一起,与鼠疫进行抗争,直到死亡。
塔鲁在鼠疫发生不久前才来到奥兰城定居,鼠疫爆发,眼看着政府穷于应付,他主动找到里厄,提出组建义务卫生防疫队。
当里厄问他主动做这件时刻有生命危险的事的理由时,他回答是出于理解的道德观。
这个理解的道德观,是他理解了虽然世界荒诞,但人不能被动接受,必须做出反抗。
在为期十个月的抗疫过程中,塔鲁的卫生防疫队,真正肩负起奥兰城的防疫工作,而他也始终保持着充足的耐性和热情,奋战在抗疫一线,直到胜利前夕。
对塔鲁而言,这不只是他对鼠疫的抗争,也是为了通过为别人服务而获得安宁,减轻自己的罪恶。
塔鲁认为人身上携带的总免不了杀人或被杀的意志,其实跟鼠疫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天然生成的,是细菌。其余的东西,诸如健康、正直和纯洁,都是意志的一种表现”。而世间的罪恶,几乎总是来自愚昧无知,善意如不明智,就可能跟邪恶造成同样的损害。因此,“鼠疫,每个人身上都携带。”
所以他说:“早在来到这座城市,经历这场瘟疫之前,我已经饱尝了鼠疫之苦……这种状况,有些人身处其中并不自知,或者安于现状,还有些人知道处境却想要摆脱。我呢,就始终想要摆脱这种处境。”
想要摆脱,就必须成为圣人,可惜人只能达到近乎圣人的境界。
因此,他但求自己做一个“仁慈而谦抑的撒旦”、“一个无辜的杀人者”,“即使拯救不了人,起码也尽量少给他们造成伤害,有时甚至给他们做点好事”。
在抗疫胜利的前夕,塔鲁感染鼠疫死亡,成为这场鼠疫抗争的最后一次失败。
这是塔鲁注定的结局,也是作者刻意的安排。
《安娜·卡列尼娜》里说:人都是为希望而活,因为有
了希望,人才有生活的勇气。
一个没有希望的人,走向的只会是死亡。
塔鲁的死亡,暗示着理想的破灭,同样,塔鲁的抗争也代表了与荒诞世界抗争的最优秀的力量。只不过,抗争终究要付出代价,而这代价便是一批最优秀的人先离开。
所以里厄感慨,这次失败终结了战争,将和平本身变成一种永难治愈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