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有感

姑姑的离去已一月有余,但带给我的感触确像昨日发生的事情一样,经历了她的死亡,让我瞬间惧怕死亡。当死神来临的时候,它不会管你平生是好是恶,做的好事多还是坏事多;它也不会给你选择是否能有亲人的陪伴,是带着遗憾还是带着欣慰离世。

去年姨丈确诊了尿毒症,在经过透析治疗后不久并发感染离开了我们。姨丈是个善良的人,尽管与我们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一直让我们敬重,即便他家的经济并不宽裕。他的一生并不容易,一生在为生计和子女操劳,离开的时候仍在担心自己的儿子、孙女。好在女儿们都尽心照顾,在姨丈临终时陪伴在侧。姨丈患病期间我去探视过几次,当时觉得病魔说来就来,把一个正常人折腾得千疮百孔,想起来心疼不已。逝者的葬礼上,很多来送行的亲朋好友,姨丈虽然带着遗憾走,但应该也有了一些宽慰吧。

姨丈离开一周后,我的奶奶也离开了。奶奶的离开是喜丧,在睡梦中安稳离去的。即便是我从广州赶回去送她时,棺木中的她也很是安详。来给奶奶道别的亲友并没有带着太大的悲伤,反倒是替她老人家开心,毕竟不带病痛平静地老死,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吧。她已年近90,四世同堂,爷爷也健在。她生前是个非常虔诚的人,虽然在我们开来,很多时候她是非常迷信,村里的各个拜神点她都不会错过,初一十五,礼佛拜神,刮风下雨都不改变。她走的时候,大家都说,也许真的是有观音娘娘在庇佑着她呢。

尽管是喜丧,也有人痛哭不止,悲恸跪地,那就是我的姑姑。姑姑也已经是当了奶奶和外婆的人了,但她一句“我从此没有了娘”让在场所有人动容。谁知道一年不到,她也离开人世了呢?

和姨丈操劳的一生不同,在许多人眼里,姑姑是个幸福顺遂的胖子。据说她年轻的时候不顾家人的反对,奔赴爱情,嫁给了姑丈。之后的人生里,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一直顺遂平安,养育了一儿一女。表姐攻读到了博士后,是一名大学教授,从我们的五六线小镇成功到大城市立足了脚跟,也把姑姑接过去同住,照顾外孙女。稍有遗憾是表哥婚姻不是那么完满,但毕竟年轻,在这个现代社会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在2016年结婚的时候,按照老家习俗,需要找一位女性长辈送嫁,据说送嫁的女性长辈命越好,对新人的祝福就更深。家里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姑姑,姑姑也爽快地答应了,从另一个城市过来我夫家的城市参加婚礼,给我绞脸擦粉,还一边说一些祝福的农村土话。

因为不在一个城市,平时我们来往并不多,也就是过年一同在老家的时候,会去给姑姑拜个年。奶奶的葬礼上我们见了面,没想到下一次再见竟然就是永别。

姑姑是因为“中暑”去了老家的医院,结果查出了脑瘤,老家的小医院不能处理,建议上广州来诊治。据说到广州的第一天进了酒店入住,她还是生龙活虎,早餐也吃得很欢快。待到第二天,我们几个侄子侄女去探望的时候,却看她躺在床上,一举一动都十分费力了。赶巧的是,表姐因为身体原因无法亲身来照顾,表哥据说也是刚出院,全靠表姐夫去医院跑前跑后办理手续。

听说姑姑入院前一晚哭得厉害,因为知道了表哥生病的消息。在酒店探望姑姑的时候,我和表妹一起照顾她。那个时候她已经难受得厉害,出现了大小便失禁,我和表妹合力抬起她的腿,给她擦拭身子换裤子,心酸不已。她那天只说了零星几句话,其中一句便是“有你们这些侄子侄女真好”。回到家想起她的话,真的感慨万千。人在这么虚弱的时候,最想要的可能还是亲生子女在身旁吧,但是却种种凑巧,直到她离开,表姐也没能和她见上一面。

姑姑入院后便出现了呼吸困难的情况,被转移至ICU重症监护室,肺部出现真菌感染,这是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情况。医生说情况不客观,治愈机会很小。家人们不愿放弃,表哥表姐哪肯放手,姑姑这也才50多岁,于是筹钱,请医生尽力救治。姑姑在重症监护室无意识地救治两周后,家人终于决定放手了。与其让她苟延残喘没有质量地或者,不如让她结束生命去另一个世界吧。

于是姑姑被运送回了老家,靠药品留着一丝气息返回故土。在她上救护车的间隙,我们看了她。此时她已面目全非,浑身臃肿,完全不是原来那个人了,那时看着极为心痛。医护人员提醒大家保持距离戴好口罩,因为这可能会有传染性,也嘱咐回老家后去看她最后一眼时,亲朋好友都要保持距离。

难过、震惊、悲伤、不解……所有的情绪涌上我的心头。为什么一个人的离去可以那么的突然且毫无预兆?为什么她身体一直健壮却真菌感染,且一开始也查不出来?为什么她养儿育女,离开时儿女却不能在身边陪伴?为什么她低调和蔼,最后离去时却对她那么残忍?

回到老家后不久姑姑便永远地离开了,一句话都没有留下。90多岁的爷爷也不忍去看最后一眼,以后他也再没有女儿了。

两年不到的时间里,我经历了3个亲人的死亡,让我对生命又有更多的认识,多了畏惧,多了无奈,世人皆苦,谁又能逃得过呢?难道真的是要多拜一些神佛,才能求得一个好走吗?愿吾之所爱,皆能尽享人世欢愉,不留遗憾过此一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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