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别裁》53（雍也）｜君子可欺以其方

        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

        一天，孔子的学生宰予问了孔子一个很古怪的问题：“老师，一个君子，假如我们诓骗他‘有人掉到井里啦’他会马上跳下井去救人吗？”孔子皱眉回答：“怎么会呢？君子会马上赶去察看，但不会糊里糊涂就往下跳，君子可以被欺骗，却不会被愚弄。”

        一个做学问成为君子的人，并不是一个笨蛋，肯定会晓得应变。孔子是力赞《周易》的，而《周易》的核心要义就是适变、易变。他说一个君子“可逝也”，可以放弃自己的终身，但“不可陷也”，绝不受人家的包围、困扰，落入陷阱之中。“可欺也，不可罔也。”当面来欺骗可以，愿意接受这个欺骗，这是仁慈。但如果糊涂、将就，自己根本不知道，这是不可以的。

        君子可欺，是孔子说的；欺负到什么地步呢？孟子紧跟着作了阐述。《孟子·万章上》：“昔者有馈生鱼于郑子产，子产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圉焉；少则洋洋焉；攸然而逝。”子产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曰：“孰谓子产知？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

        子产先生被骗，人家送了条鱼给他，本来是要放在水里先养着的，结果下人烹之食之，而后谓子产说，哎呀，这条鱼本来放在水里的，但游着游着，忽然不见了。于是可爱的子产先生说，嗯，这条鱼是"得其所哉"了，意思就是到了它该去的地方了。 

        一般说来，君子的被欺无非两条，要么巧言令色骗之，要么无所不用其极陷之。欺负君子的风险和收益是完全不成比例的，为什么？全因为君子的那个"方"。这个可以用来欺君子的"方"更多的含义是代表着"君子"一词的外延。圣人说了，君子得坦荡荡，这导致在对抗赛中先天就落了下风；君子还得不争，完全是防守方，像踢足球，没有赢的可能嘛；还有，君子务本、慎独、不党，这就是孤军作战了，反击有限啊。

        所以孔子在下面又加以引申解释。       

        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

        孔子说博学于文，这个文不仅是文学，而是代表了一切学术文成为化。所以说要博学于文。博就是渊博，样样要懂，才能成为通才。但是渊博的人，常是样样都懂，门门不通。所以先求渊博；后求专精。要渊博而专精，并且还要约束自己，做人处事在合乎礼。孔子的思想要讲礼，礼并不是教我们行礼，而是《礼记》所包含的文化精神。孔子说如果做到这样，大体上人生的道路，可以走得出来，不会离谱太远了。“弗畔”，就是没有离经叛道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