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6-19

我的爷爷

我妈指着台历说8月29日是我爷爷一周年的日子。这么快，这一年里我从来都没有梦见过对我最好的爷爷，可我总是在洗头发，倒水，吃肉的时不经意间想到爷爷。我跟奶奶说：“这一年里我怎么一次都没有梦见过我爷。”奶奶说：“你爷不招人讨厌，他谁也不吓唬，街比邻右的谁也没找算。”爷爷活着的时候说，谁也不麻烦，他不用伺候，死的时候吹喇叭响着点就行，果然，84岁的时候，突然间就没了，谁也没累着，谁都说他修好了。

初中以前我经常在奶奶家住，晚上写作业不是笔就是书准有一样落在我家，我爷总是一趟一趟的去我们家给我拿过来，有的时候一晚上得三四趟，从来没烦过。洗头的水给兑好了，洗发水都要给抹在头皮上。爷爷总是最后一个上炕睡觉的，坐在小柜子上，挨个问，喝水不？洗脚不？特别是冬天，大晚上的还用炉子给烤个白薯吃。我不吃肥肉，爷爷总是把肥的吃了瘦的给我，他温酒后的水，我从小喝到大。

从2007年大学毕业开始，我每个月都会给爷爷奶奶100块钱，跟爷爷一人一半买了个电动车，爷爷满大街宣传是我给他买的。有一次我悄悄往他口袋里放了1000块钱，村里一个老太太跟他开玩笑说：“老站，你怎么装这么多钱啊。”说着就给掏出来了，看到好几张这100的，他也愣住了，连忙说是我给的，他不知道，我奶奶立马就急了，非要给我退回来了500元，这下子我出名了，庄里老头老太太们都说我有钱，说我孝顺，名声好的不行。我妹妹，自从开始网上交电费以来，他们的电费都是我妹妹负责的，老头们晒太阳的时候免不了碰上谁说：“电费没有了，停电了。”我爷这时就跟上话说：“我多前也知不道电费多少，这都是我二孙女啊。电费，保险，都是她，吃的是吃的，喝的是喝的。”我不知道这种骄傲能不能抵消爷爷没有孙子的遗憾，但每当他说起我这俩孙女一点也不比孙子差的时候，我们还是有一种安慰的。

我结婚晚，没结婚前只要一见到我，爷爷开头第一句话就是早结婚早发财，当我找个内蒙的对象，我爸爸十分反对说远，爷爷说远了可以看风景大草原多好。我爸说那个地方地太多了，我爷说也不用她种，有粮食饿不着，天天吃羊肉，想想都香。这么盼着我结婚的爷爷，在我婚后第一个在婆婆家的春节给我打电话听说我还没吃午饭，70多的他电话里居然哭了，说是恨嫁，他还是舍不得我的吧。我妹妹刚结婚没要孩子，我爷爷看见她说的话又成了女的就是给人生孩子的，不管闺女儿子都得生，后来看两人没动静就又变成，谁家的闺女离婚了，就是因为不生孩子婆家不要了，当我妹妹怀孕的时候，我爷爷连让她生儿子的想法都没有了，能生挺好。

我对这些画面越来越清楚，比如，他在小柜子上卷烟卷，他穿着跨栏背心满世界拍苍蝇，他赶着牲口种地收秋，可为什么总是轮廓和背影，长相却越来越模糊。

我想我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