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尽甜来 - 12 -儿子，再见

人生的几大痛中，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定是痛中之痛。在我年过花甲，退休之后，生活十分惬意安然，小菜园变成我的主场，每日种种蔬菜瓜果，含饴弄孙，一切都美好得令人陶醉。就在生活朝着幸福不断迈进的时候，上天给我们老两口和这个家庭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让悲痛和伤心一下子覆盖在整个家庭。

1995年逐渐接近尾声的时候，老伴和我照旧在家里的药铺帮帮忙打理生意，忽然有一人来铺子里报信说：“大爷大妈，你们快去厂子里看看，你家大儿子出事啦。”听到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孩子妈一下慌了神，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我忙问了情况后，就赶紧给老二和老三打电话，告知他们家中出事，让他们通知弟弟妹妹赶紧回来。随后，赶忙喊来大儿媳一起赶去厂子，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路上，老伴和大儿媳都哭得不成样子，我的眼睛里也被泪水充斥着，不停地用手绢擦拭。走进厂子门口，厂里的领导就过来安慰，说着意外的情况，此刻的我根本无暇聆听，只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在哪。往里走了走，快走到一间屋子的时候，从门口就看到一个人被白布覆盖，躺在临时搭建的床板上。那一刻，心如万箭穿心，孩子妈和儿媳见到此景，赶忙跑过去大声嚎哭起来，孩子妈内心悲痛，哭晕厥了过去，一旁的人赶忙扶起来安慰照顾。我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不愿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孩子们陆陆续续都赶了过来，儿媳们和小女儿安慰着孩子妈和大儿媳，儿子们就去询问具体情况和商量着后续的事情。原来是老大在维修机器的时候，进入机器内部，由于空间内部较小，氧气不足而亡。看着躺着一旁的大儿子，我始终不敢去掀开白布，只得躲在门外听着屋内的哭声一根一根地抽烟。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让人猝不及防，昨日相见的情景还在眼前，今天任你呼唤的天崩地裂，他也不再醒来。那一刻，多想把我的命给他，求他醒过来。

老大在我们眼里是那么的听话孝顺，家里的孩子大多都搬去城里居住，是他一直守在我们二老身边。对待母亲总是温顺，很小就承担家里的活，照顾弟弟妹妹。人生如戏，书里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竟落在我的身上，原来故事情节里的痛是这么痛，让人崩溃，老伴一下子病倒了，而我常常呆坐在家里一角默默的抽烟，望着远方一语不发。孩子们很是担心我们，老大的后事安排没有怎么让我们操心。

等到出殡的那天，孩子们说什么都不让我们参加，担心会伤心过度。孩子妈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央求着让她再看一眼，她走到灵堂抚摸着棺木，大哭了起来，嘴里怨念着：“你怎么狠心离开，”也说着：“儿啊，娘想你，来生咱们还做母子。”不一会儿就哭昏了过去，儿媳们赶紧把她扶进屋里。我远远地望着，不敢走近，不愿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不一会就听见哀乐响起，在屋子里的我，泪水如洪水般顷刻流下，望着门外，喊道：“我的儿，一路走好”。

老大葬入家中祖坟之后，老伴和我十多年间都未曾踏入那片土地，每逢怀念故去亲人们的时候，总是让孩子们去给长辈们烧纸。逢年过节时，孩子妈总会在佛像前祈祷保佑老大在另一个世间平安福乐。时至今日，每每想起他，心里总会隐隐作痛，我养你一世，虽未伴我终老，但幸而有你，我的儿。